云若并没有同行,而是转头去了真杨善的坟前,她给杨善倒了一盏酒,说道:“善叔,你别怨云蔚,你要是心里有气,就来找我。”
“他变成今天这样,都是因为我,我丢过他。”
云若又在坟前倒了一盏酒,溅起细细的尘土,她笑道:“不过也用不了多久,再过些日子我就去找你,找我爹我娘了,到时您想怎么打我骂我都行。”
此时正有一阵风来,扑到云若的面上,像是一个慈爱的抚摸,又像是无声的劝阻。
可是她停不下来,也无法回头了。
云若将手搭在自己的刀上,露出她腕子上可怖的黑纹,黑纹是从她的心口长出来的,像是扎在土里的根,一点点地攫取了她身上的养分,只是为了开花的那一刻,可是花开和花谢不过须臾之间,她最灿烂的时候也就是她要枯萎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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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黄昏时分,平松被一阵敲门声惊醒,昨夜的客人精神很足,似乎要在他身上把那五两银子赚回来,所以他一晚上都没合眼。
他披上外衣便去开门,一探头便看见了云若,拎着一个食盒和两壶酒,笑道:“陪我喝一杯?”
平松立刻合上门,将云若关在门外,匆匆道:“我换件衣服。”
一刻钟之后,他才换好了衣衫,将头发一丝不苟地束进发冠里,为了让他气色看起来好一些,还在唇上点了淡淡的一层胭脂。
云若的耐心几乎要耗尽,才等到平松来迎接她,一打眼发觉他果然大有不同,和方才睡眼惺忪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精神得能上京赶考。
云若不说此行的来意,平松也就不问,默默陪她饮酒,时不时和她闲聊几句近日见闻,但总是几个来回就陷入沉默,平松不觉得尴尬,他甚至觉得能安安静静地和她对坐着,无论多久都不会寂寞,她就像是一道久看不厌的风景。
只是这风景心里还想着他人。
云若从怀里掏出一些瓶瓶罐罐,推到平松身前,她忽然有些羞涩,便不看平松,说道:“这里面的是一些补身体的药,你要是觉得累了就吃一颗,我师兄做的这些药很有效。”
盯着这些丹药,平松脸上也是红一阵白一阵,不过他好歹是左右逢源伺候过不少人的小倌了,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大侠这是担心我的身体?”
“我看从你院里出去的都是些江湖人士,我怕你......”
云若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得不妥,似乎是介意平松的行事她急忙道:“不是,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云若的感情很淡,断然不会专门拿补身体的丹药来羞辱他。
“谢谢。”
平松道。
知道平松没有误会之后,云若将心放回肚子里。
其实她此时面对平松有些心虚,因为云蔚曾对他起过杀心,如果不是他露了馅,说不准云蔚就真的毒死了他,那他岂不是因为自己白白送了一条命?而云蔚手上将又沾一条人命。
二人对坐着又饮了一阵之后,天已经完全地暗下来,云若该回家去了,她拿出一封信,递给平松,“我过几日要出一趟远门,麻烦你在下月云蔚休沐的时候把信交给他,若是方便,这段时日也照看他一二。”
平松两指夹住信,手腕一转就握住了云若的手,笑问:“那你要怎么谢我?”
“想要什么?尽管提。”
大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平松直视着她,眼里像是亮起了细碎的星光,星光汇成一束,若是长久处于黑暗之中的人,必是要被这一束幽幽的光逗引得上前去的。
“不若和我春风一度?”
他说。
可惜云若心明眼亮,她顿住不答,面上像是被吓了一跳。
本也是兴之所至,一时冲动,见状,平松忽地松开她的手,抽走信,笑出声,笑出眼泪,“哈哈,你的脸皮真薄,逗一逗你而已。”
“我们这样的人,话不能当真的。”
他们这样的人,不敢也不配说真心,陷在泥沼里才最自在。
云若松了一口气,举起酒杯道:“平松,不要自轻自贱,无论你做什么,我都当你是我的朋友。”
平松含泪饮了一盅,他想做朋友其实也不错,起码不用抵挡云蔚那个大醋坛子,“好啊,但我只帮你照看他一段日子,你也知道他没了你是个什么死德行。”
“所以一定要赶紧回来。”
云若笑着点头,但是并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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