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峤转头,见她从袖中取出了一只香囊,解开,倒出一面玉佩。
那玉佩色洁如云,面雕云藻纹案,是为男子的腰饰之佩。
只是下头悬着的丝结有些褪色,应是有些年头了。
萧永嘉将玉佩托于掌心,端详了片刻,轻轻放于案面,朝他推了过来。
“高峤,这东西,你应该还有印象吧?君子比德于玉。
这东西,从前是我从你那里强行要来的。
如今我还给你了。”
高峤茫然了片刻,终于,认了出来。
这玉佩原是自己所有。
依稀也想了起来,那是很早之前的事了,似乎那一年,萧永嘉还只有十三岁。
也是那年的曲水流觞会上,仗剑风流的高氏世子,在乐游苑里,偶遇了皇室小公主。
桃花树下,她傲慢地拦住了他。
指着他腰间悬着的玉佩,说纹路不错,要叫宫中玉匠照着镂出一块,用完便还,随后不由分说,将东西从他身上摘走了。
后来,那玉始终没有归还。
再后来,他也尚了她,成了他的丈夫。
这么多年下来,高峤早就已经忘了自己还有一块玉佩,一直留在萧永嘉的手里。
他抬起眼,看向自己的妻子,脸上一片茫然:“阿令,你这是何意?”
“高峤,你的玉佩,当年是我强行从你那里要来的。
不是我物,终究不是。
我还给你了。”
“这些时日,我一直在反省自己。
当年本就是我强行嫁你,这些多年来,我更是没有尽到为妻本分。
我知你也容忍我多年,很是对不住你。
如今我想通了。
你若愿和我和离,我们和离便是。
你若顾忌名声,或是怕女儿伤心,再要维持你我夫妻名分,我亦无不可。”
“你人过中年,膝下却只有阿弥一个女儿。
是我耽误了你。
倘你不愿和离,往后,尽可纳妾,为高氏开枝散叶,免得你这一脉,在你这里断了香火。”
高峤呆若木鸡,一动不动,全然没了反应。
萧永嘉从案后起身,从他身旁经过,走到门口,转头又道:“今日我之所以不顾你的反对,送了女儿去往义成,是因我知女儿大了,不愿再事事听凭你我安排。
她想去,就叫她去一趟。
我相信阿弥,是非曲直,她自有判断。”
“至于人之福祸,更是无常。
譬如当年,我爱你若狂,嫁你之时,当为我此生最为欢欣时刻。
那时我又怎会想到,终有一日,你我会落今日地步?”
她说完,开门,跨出面前那道门槛,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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