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翊均心弦一动,愕然地望向厢房虚掩的门扉。
他的书……
顾翊均自幼聪慧,五岁时立平生之志,便是考入银陵官封大理寺少卿。
顾家不兴妾侍,人丁不盛,到了他这一辈,嫡子只有一个,不得已要他背负起顾家重担,顾老夫人对他的志向嗜好更是处处打压、逼迫,将府中一切有关邢狱之书尽数焚毁,甚至扬言,只要他不涉官场,一辈子不与皇室为伍,便可放纵他,即便他要与秦楼妓子厮混,她也懒得插手。
顾翊均果然不负众望,成了流连花丛的翩翩浪荡子。
可饶是如此,他一面迎合顾家上下的心意,妥帖处理顾氏的生意,一面却又私藏前朝古籍,这些秘密只有近身侍女袅袅知晓。
那一瞬,顾翊均目眦欲裂。
原来、原来袅袅开罪母亲,被杖刑加身、伤得体无完肤是因为自己!
原来她被母亲执意逐出府门也是因为自己!
顾老夫人兀自喋喋不休,“我迟早将她藏的书挖出来烧了。”
又听门外鹦鹉学舌,扰人得很,老夫人不耐地吩咐,“将这只鸟也拿去烧了!”
“诺,诺。”
侍女应承不暇,正当此时,顾翊均一袭雪衣闯入侍女眼中,她花容失色,只见顾翊均噙了一朵温柔笑,将侍女扶到一旁,“告诉夫人,鸟我拿走了。”
侍女怔怔地点头,他含笑,取下了鸟笼,笼中的鹦鹉欢快地鼓着花翅膀,“袅袅!
袅袅!”
他举步出了花鸟堂,将鹦鹉带回寝房,鹦鹉扑扇着羽毛,不住地唤“袅袅”
。
他不知为何,竟然想到,她昔日,可曾一袭淡藕色广袖对襟纱衫,挽着双环髻,满脸温柔地为这只伶俐鬼喂食,就坐在五月繁花烟霭深处,腼腆含笑,恰似灼灼春华。
在他涉足天下,眼底心底全然无她时,她竟将这只鸟照料得如此周到。
顾翊均苦涩地伸指去,抚着鸟羽,蹙了眉道:“叫公子。”
鸟不懂,他语调缓缓地重复:“公子。”
鹦鹉犹如被按下了某种机关,翅膀扑腾得更欢快了,“公子!
公子!”
顾翊均微微勾唇,看着这只讨喜的伶俐鬼,不知袅袅怎么训的鸟。
鹦鹉欢声道:“公子,公子,袅袅喜欢你!
袅袅喜欢你!”
顾翊均愣住了。
鹦鹉得意地放声道:“公子!
书!”
“书?”
顾翊均忽然想到,莫非是袅袅藏起来的那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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