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这次田陌跟我回嵩山,竹影留下跟着你。”
见杜十三娘立时要反对,他便紧挨其坐了下来,笑着说道,“草堂之中有世家子弟带着从者的,却没有带着婢女去求学的。
竹影就算跟着我回嵩山,也还得住在此前那草屋。
相反,田陌可以搬过去和我同住,他既喜爱农事,还可以在那儿继续垦荒种菜。
而你身在东都,难不成连仆婢都要用崔家的人?别再逞强了,否则阿兄就是违拗了你的意思,也要把你带走!”
杜十三娘瞥了一眼竹影,见其按着胸口面露恳求之色,最终轻轻点了点头。
隔了许久,她才开口问道:“卢公……几时回山?”
“就是后日,二月初八。
大师兄和三师兄都说恐怕夜长梦多,早日离开东都也好。
所以,我送他们回程,再去玉真公主的别馆赴宴,到时候自回嵩山。”
说到这里,杜士仪便站起身来,缓步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说道,“十三娘,如果眼下你后悔,那还来得及。”
“言既出,便无悔!”
“那好,洛阳距离嵩山也就不到两百里路,等过年我就接你回嵩山团圆。”
杜十三娘心意已定,傍晚时分,当杜士仪再次来到上次和窦十郎相见的劝善坊内东南隅那座胡姬酒肆的时候,心头自然轻松了许多。
此刻天色还早,酒肆内疏疏落落坐了大约一小半的客人,而窦十郎和往日一样,四周围的座位上,都被衣着不一身份却相同的窦家家丁们给占据了。
当他走上前去时,那些人都不免抬头打量了片刻,随即便若无其事地别过了脑袋去。
“此番能有如此结果,多谢窦十郎了。”
见杜士仪在自己对面落座,旋即轻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窦十郎便似笑非笑地说道:“谢我是不假,可你还得先在来日赴宴时去谢那位贵主。
据宫中的消息,要不是贵主正好去宣政殿,兴许卢公和圣人就这么拧上了!
幸好贵主打了打岔,我又撺掇了几人在宋苏二位相国面前说话,结果昨日卢公出宫后,圣人垂询,连那两位相国也在御前说,卢公既然更愿意隐在山林之间教人学问,不如成全其志,如此又是一段如同光武帝和严子陵一般的美谈。”
他说着便压低了声音道:“话说卢公进宫那一趟,真的是太出人意料了。
面君不拜,圣人赞许他全都不受,这还能囫囵出宫,连我都捏着一把汗……不过真心实意地说,卢公真隐者也!”
卢鸿入宫究竟是何等情形,杜士仪直到此时此刻方才知晓,一时心中悸动难以置信。
等到向窦十郎仔仔细细又打听了一番,他方才长舒一口气,从袖子中拿出一卷东西双手奉上:“窦十郎,此次你义助良多,却所求极微,除却这三首曲谱之外,异日若杜十九有能出力之处,必然竭尽全力!”
尽管这一番东奔西走,确也有看杜士仪顺眼,兼且为了自己所需的曲谱,但窦十郎也并未真的一无所得。
至少,父亲窦希瓘相熟的那位终南隐者,在朝求个一官半职就容易多了,更何况其他几位趁着这次举贤要做人情的公卿们,也都大有所得。
因而,他笑眯眯接过了那一卷曲谱,随即便亲自给杜士仪斟了一杯酒。
“好说好说,日后说不定还真的有相求杜十九郎之处!
卢公那儿我不便去见,这一杯酒敬你,便算是我敬给卢公的践行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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