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柳惜明瞧见卢望之对杜士仪拍肩谈笑的亲切架势,又瞧见侯晓这样起初和人有过激烈争执的,眼下竟也与其相谈甚欢,他自然又惊又怒。
然而,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在好事的学子上去打听过后,他便得到了一个更出人意料的消息。
那崔俭玄和杜士仪竟然都拜入了卢鸿门下!
而且两人和他们这些凭荐书来求学的又不一样!
“明明已经江郎才尽不复从前才名,凭什么还这般得意!”
别人嫉恨还是忿怒,杜士仪自然无心去管。
他满怀歉意地对杜十三娘分说了缘由,可下一刻,他就看见妹妹的脸上绽放出了无与伦比的灿烂笑容。
小丫头甚至忘情地扑在他的怀中。
“阿兄,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老天爷开眼,真的是老天爷开眼……”
听着她语无伦次的话,又见她的眼睛水光盈盈,杜士仪只觉得心中满满当当都是暖意,少不得哄了她好一阵子。
很快,杜十三娘就渐渐平静了下来,却是破涕为笑,拉着杜士仪的袖子叮嘱了无数的话。
而杜士仪一一点头答应了之后,又召来竹影吩咐了明日预备行李送来,最后对田陌很是交待了一通。
而那边厢志得意满的崔俭玄,也领着自己那些从者上了前来。
“杜十九,待会儿就让你家十三娘坐着我那牛车回去,我吩咐了他们好生护持。
对了,牛车会留在登封县署,日后若十三娘要用车,只消派个人去说一声就行了。
只要我那七叔在登封县一日,一定会好生照应十三娘的。
至于咱们的行李,明天一并捎带过来。”
“那就多谢十一兄了!”
尽管只是暂别,然而,当看着杜十三娘带着竹影和田陌,在崔氏那些家仆从者的簇拥下循山路出谷,看着那些身影渐渐消失,杜士仪仍是觉得心中一阵空落落的。
不过一两个月,他如今已完全接受了全新的身份,全新的生活,全新的家人。
而现如今,哪怕不为自己,只是为了这个妹妹的将来,他也必须要努力了!
崔俭玄原本打算留两个家仆再造一座新的草屋,可在卢望之的盛情相邀下,他想到那每月一次的考问,立时决定好好巴结这位大师兄,死活撺掇了杜士仪一块搬进了那座草屋。
此刻他正在那儿和大师兄套近乎,却发现杜士仪那边已经收拾好了,人盘膝坐在那儿,拢纸在左手,右手疾书不停,显然正在履行之前的承诺。
他好奇地凑上前去,却只见笔下赫然是行针八法。
“凡针,量其人年形苦乐,预为调停脏腑外,前二三日须少进清散之剂,平其气血。
及时取新汲井泉水一盆,安置架上,患者对盆正坐,医家侧立,以手匀水,频频于眼内外浇淋,觉冷气沁入脑户,则脂翳越凝,拨而无血。
且使肌理顿木,不知痛怯。
于以下针,运斤成风,目不粘滞矣。
若冬月及老弱人,兹法不施亦得。
拨眼要精八法。
六法易传,惟二法巧妙,在于学人心灵手敏,久之自然有得。
八法者,一曰审机。
患者以冷泉洗眼毕,正襟危坐,以背倚墙,靠定头项……”
他一时看住了,等到后头出现几个药方的时候,他才又跟着读了出来:“防风散:茺蔚子、防风、桔梗、五味子、知母各二两;黑参、川大黄、细辛、芒硝车前子、黄芩各一两;上捣罗为末,以水一盏,散一钱,煎至五分,去柤温服,食后。
羚羊角饮子:羚羊角三两,知母、细辛、车前子、人参、黄芩各二两防风二两半;上捣罗为末,以水一盏,散一钱,煎至五分,夜餐后去柤温食之……就这么些么?”
当卢望之接过那两张纸,他也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气,随即方才目光炯炯地看着杜士仪道:“小师弟,若是卢师能够就此重见光明,那全都是你的功劳!
我这就去一趟嵩阳观见太冲道长,这屋子里所有东西你都可以随意取阅,不用拘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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