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三娘手忙脚乱地收起矮几上的画作,见青年袖摆一角被浸湿了,她伸手在晏珩跟前招了招。
“表兄,且快擦擦吧”
青年岿然不动,捏着酒杯的手不断收紧,长指因极度用力而泛白。
他定定着前方,幽深眼眸像被酒晕湿了的袍角,渐次变深,旋即眼底漾起笑意,刹那冰消雪融。
祁三娘不解地随着他望去。
透过疏疏落落的桃枝,她到适才所见到那两个女子在两丈开外的席间落座,离他们稍近的是个气度雍容的女子,当是陈妃无疑。
而稍远的,则是起初被她误认为陈妃的女郎。
那女郎一袭素简的淡紫罗裙,乌发垂落身后,发间只点缀了一支银簪。
她不过十六七岁模样,正侧对着他们。
长睫半垂,鼻梁挺秀,留给他们一个安静又疏离的侧脸。
美好得似一副画。
风一吹来,青丝拂动,裙摆轻扬,霎时画似也活了。
似是山间叫不出名却妍丽妩媚的一枝花,因沾着清透的晨露而显得通透干净,不染半分俗世尘埃。
祁三娘探着脑袋张望“这女郎眉间还生了颗小痣,当真是妩媚又俏皮”
刚说完这句话,身旁的晏珩指关屈紧,他凝眉,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侧过脸的女郎,她恰好转过身来,正垂着眼拨弄被风吹起的裙摆。
两道秀眉间,赫然有颗小痣。
晏珩不敢置信地低语“她不该有痣,她怎会有痣。”
他这才清,女郎不止眉心有痣,眉眼神态亦和他的阿姒稍显不同。
沉积数月的思绪翻涌沸腾。
适才惊鸿一瞥时的熟悉感如同退潮,不受他控制地离去。
晏珩心里闪过强烈的不安。
这股不安在阿姒杳无音信时曾日复一日地折磨他的心绪。
如今它卷土重来,让他在“失而复得”
和“空欢喜一场”
之间反复沉浮。
晏珩思绪凝滞了数息。
他忽而怀疑眼前是一场梦,很快梦便会醒来,而他也要从短暂的狂喜之中被再次抛入缠绕他数月的深渊。
周遭声音遽然被剪断。
青年陷入怔忪。
他只听到陈妃曼声说“这是本宫走失多年的妹妹,日前方寻回,陛下感念我姐妹分离多年终得重逢,为其赐名姒月,寓意圆满似月。”
陈姒月。
桃树下,晏珩轻念着。
这是阿姒的名字。
这三个字是无边暗夜里点亮的一烛火,被黑暗侵蚀的灵魂因此而得到照拂。
晏珩向那女郎。
她正缓缓起身,半垂着眸朝众人见礼,鸦睫遮住她眼底神色,使人分不清这是羞赧还是神秘。
分离数月,他险些忘了。
阿姒最擅做戏。
那颗痣,兴许只是她的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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