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进汉廷皇宫,巨大的压迫感席卷而来,我不由得心生畏惧,脚步加快。
尚书台始设于光武帝时期,综理政务,下分六曹,秩各六百石。
尚书台主官名曰“尚书令”
,秩仅千石,于汉制属少府,少府又从属司空。
实际上,尚书令总揽事权,直接对皇帝负责。
建安元年,荀彧始拜侍中,守尚书令,迄今已十有二年矣。
建安十二年,曹操复增荀彧食邑千户,并前共两千户。
史书里,自北方平定后,便极少留下荀彧进言献策的记载。
此时司空曹操与汉廷尚书令荀彧的关系,可谓十分微妙。
如何周旋其间,说服荀彧助我救出杨夙,我已在南下的途中想了半月。
行至尚书台门口,方知荀彧一早入内宫去了,午时方回,于是我们便在府外候了两个时辰。
我独自倚着石狮,看着漫天飞雪,怅然失神。
如若此刻能和郭嘉一同赏雪,那该有多好啊。
他是我无话不说的师长,在他面前,甚至要比在曹植面前都更加无所避讳。
因为郭嘉,知道我的身份,也理解我的思想,他那无所拘束的性格,同后世人真的像极了。
这世界上理解我想要的自由的人,只有他。
尚书台传信本有门侍,荀彧回来后,听说是司空义女亲谒,便教人领我进去,卫大哥等随侍于府外留候。
趋步入堂,暖意渐涌,一股清香迎面扑来,似是丁香。
我未敢抬头,只恭敬行礼,手呈信札。
脚尖前是一座莲花纹饰的博山炉,烟雾缭绕,似有真的夏荷在雾气里婷婷袅袅。
这种铜炉先前在司空府也有很多,尤其是朱华馆。
而我一直搞不懂为什么自己很喜欢,原来,我看见的不是铜炉,是看见了含苞未放的菡萏。
我在尚书荀令府的烟雾里幻想着荷花的清香,脑中浮现的却是曹植的模样。
堂上之人缓步下阶,取走我手捧的三封信件,两封是曹操的,一封是郭嘉的。
“崔姑娘请起——”
第一次听见荀彧的声音,我屏气凝神,小心翼翼地直起身,缓缓抬头看去。
只见那人眉目清朗,脸型方正,长髯墨发,仪表堂堂。
头著纳言帻,又戴两梁进贤冠,身披五时朝服,腰佩契刀囊,并系水苍玉。
堂燎灼灼,熏炉袅袅,斯人如玉,立如劲松,颇有威仪。
一种与生俱来的儒士贵气与温雅文气瞬间将我折服。
我微微惊诧,仿佛在他的眼中,看见了中年曹植的身影。
回神间,才意识到面前之人也在盯量着我,于是连忙颔首,恭谨作揖,暂退一旁。
荀彧神情肃穆,看不出半毫悲哀之色。
他拂袖捋须,自将曹操的两封信置于案几上,率先拆了郭嘉的信来看。
我在一旁忐忑地候着,紧张之感,莫名涌上心头。
();() 荀彧读信后,稍稍改色,微微攥紧了信角,也不看我一眼,只思忖片刻,便又恢复了常态。
可他屏退左右,踱步行至铜制连枝灯傍,竟信手点燃了那封郭嘉的信!
直至火焰将信札燃烧得只剩灰烬,我也不敢多问,只喘着粗气,战战栗栗。
“信中事之原委,汝已尽皆知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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