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足上那双鹿皮小靴也不顶用,才出了皇宫没多久,就整个儿湿透了,沐夷光像是踩在水里?行走,抬脚时?甚至更重了。
饶是如此,她也没有打退堂鼓,仍是一脚深一脚浅地朝秦淮河堤处走去。
若说?以往的秦淮河像是一个娇娇俏俏的姑娘,今日则变做了脾气暴戾的大汉,怒涛翻滚,汹涌澎湃,猛烈的风暴和水流冲击着堤岸,浪花四溅。
秦淮河堤是用整块整块的大石修建而成,长六尺,宽厚二尺,原本坚实无比的长堤在洪流的冲击下,已经开始微微颤动,巨浪拍打在石堤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油纸伞早就撑不住了,幸好那小太监有先见之明,多带了几顶芦苇编的帽子,轻便又能挡雨。
沐夷光此刻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不仪态的了,将那芦苇帽系在了颈间,和长缨拉着手?往前?走,好不容易走到了堤岸上,她抬起头,几乎一眼就望见了殿下。
陆修珩披着蓑衣,只穿了一身佛头青的素面夹袍,站在风雨飘摇的堤岸之上。
连日抗洪,又撑着一副病体,他的面容苍白而憔悴,可?脊背依旧挺直,岿然不动,像是山间白雪,皑皑而立。
面对凶猛的仿佛是要?噬人般的洪流,他一贯镇定自若,那双俊美得无可?挑剔的眉眼也如寒潭一般地平静。
如果每个人都想逃走,不仅秦淮河保不住,应天要?化作一片汪洋,甚至整个下游都会瞬间被?洪水吞没。
与吴淞江相通的桓濮江已经分?走了部分?洪流,而现在要?做的,便是争取再多一点时?间,至少让沿岸的百姓及时?躲避到安全的地方。
河堤上的河工们还在兢兢业业地工作,若是在去年,他们早就带着一家老小避难去了,而现在太子殿下都站在此处,连带着他们从来没见过的应天府官老爷们也不得不陪在这里?。
只要?太子殿下在此,大家就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给了他们无比坚定的信仰。
他们的家人就在自己身后?,若是走了,谁来抵御这滔天洪水?
再坚持一会儿!
大家各司其?职,有的划着羊皮筏子,在湍急的水流中运送着物资;有的将水牛皮装上沙土,在缝隙中又填上草囊,将堤坝筑得更高些;有的赤着脚、淌着水,继续加固着湍急水流中的镇河桩,防止河水疯狂地淘洗堤坝,把所有心?血都付之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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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监替娘娘表明了身份,收到消息的刘宝急匆匆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娘娘,殿下不是派人送您去东山上避险吗,怎的到这儿来了?”
沐夷光悄声道:“哪有将殿下抛之不顾,独自一人避险的道理,便是上了山,本宫心?中也难安,干脆便到此处来了。”
娘娘的声音柔软,眼神却极为坚定,
大灾大难面前?娘娘还能如此赤诚,刘宝心?中又是感动又是紧张,也不顾殿下会怎么?想了:“奴才这就带您去见殿下。”
当刘宝带着沐夷光出现在太子殿下面前?时?,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总算出现了一点意外神色:“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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