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天挑起一边眉微微抬高了下巴,那略带挑衅的倨傲易杨并不陌生。
从前他总是害怕谢锦天露出这样的神情,因而无条件地缴械投降,可时至今日,他再不必小心翼翼,再不必违背本心。
这一场对峙,注定又是谢锦天败下阵来,他不并熟悉这样冷淡而绝决的易杨,而这种渐行渐远的恐惧已经盖过了他的愤怒,令他不敢究其原因,只在临别时虚张声势地道了句:“这样有意思?”
见易杨不为所动地准备合上门,便又在转角顿住了脚步道:“你知道我有多厌恶同性恋……只因为是你,我才站在这里。”
易杨没有再看抛下这话便走得潇洒的谢锦天的背影,合上门,靠着门板望向吊顶仿佛摇摇欲坠的光亮,体会着那宛如鸩毒般渐渐扩散到血液里麻痹了所有神经的恐惧。
他已经无力去琢磨谢锦天的心思了,因为他倾其所有去压抑的创伤,正死而复生,嘲笑着他的无能为力。
谢锦天尚且可以没心没肺地来找他倾诉,可他又能找谁寻求安慰?这世上没有谁能真正庇护他,因为即使是他的至亲,也会为了一己之私而忽略他、抛弃他,任凭他在最无助、最脆弱的时候被肆意把玩,最终捏造成了这么一个不争气的模样。
他的人生本该是另一种姿态,也许不会更好,但也不至于比如今更糟。
这样的假设令他煎熬了这许多年,因着无从宣泄,他本已经认命了,可谁又料到这只是个瓮中捉鳖的玩笑?
他颤抖着摸到桌上的手机,给余潜发了条短信。
年前,是最忙碌却也最无心上班的时候,只有易杨是个例外,他全身心投入到收尾的工作中,也唯有这样的忙碌,能让他将那些不愿多想的烦心事抛诸脑后。
余潜说得对,承认那些痛苦并接受如今的自我,远比将那些痛苦的体验深埋在潜意识里不去感受要困难得多,也许那是终其一生才能达到的目标,也可能直至生命尽头也依旧一无所获。
或许正因如此,人才需要信仰,需要能说服自己生命之所以是如此姿态的前因后果。
从前,谢锦天就是易杨的信仰,他仰望他,追随他,无条件地信奉爱情作为真理,可如今,谢锦天已然从神坛跌落,碎成了不堪回首的往昔。
易杨也知道不该因为谢锦天而否定自己,可每一次想起谢锦天的所作所为,再对比自己被感情蒙蔽了双眼的执迷不悟,除了愚蠢可笑,他找不到别的形容词,这教他如何喜欢作为过去延伸的如今的自己?一句话就当真能脱胎换骨了?
见不到谢锦天时,他当真这么以为,可一旦谢锦天站在他跟前,他便又原形毕露。
好在自上一次他伤了谢锦天的自尊后,谢锦天并没有再来找他,倒是夏雪趁着他父亲来医院复查时来找了易杨一次。
“我只是没想到……你和樊医生……”
向来能说会道的夏雪竟也会把脸撇在一边来掩饰尴尬的神情,那一身仿佛冬日里跃动火苗的红色大衣承得她一张瓜子脸白得毫无血色。
“没和你说清楚,我很抱歉。”
易杨这般说着,心里却并无多少隐瞒取向的愧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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