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石阶上无声起来,唯有过往的山风诉说着对归来僧人的欢迎与不舍。
此时,已经休息足够的僧人艰难地爬了起来,一步一步,脚下青石板路都滴成的血红色。
后面的人不忍,纷纷别过后去。
不知走了多久,日头也升得老高老高,所有人都在心中出了口大气,走上最后一步台阶的僧人却啪地一声倒在了护国寺的门口,沈之追和旁边的小厮跑上前去,僧人已是失去了意识。
幸好此时,守门的小沙弥跑过来,一见竟是失踪多日的小师叔,立刻便唤来寺中的武僧将人扶进去,后面跟着人的倒想要跟着进去,却被随后赶来的武僧拦住了。
唯有沈之追,全程陪同。
但即便如此,京城内关于消失一月归来的怀惠禅师还是有了诸多的讨论,说他如此徙步上山是因为犯了戒,说他受了很重的伤,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他身上的药味,也有亲眼所见的人说他走完一路,青石板的台阶都染成了红色,久久不退,必有怪事要发生。
每种说法都说的有模有样,还有不少好事者赶去护国寺专门看怀惠禅师滴过血的台阶,只可惜从那日过来,护国寺就直接封山闭寺了。
但此刻寺中,氛围也并不欢乐。
一月功夫,京中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包括当年的旧事都因为夺嫡的事情被人翻了处理,无所谓就是权力倾轧。
本来怀峰住持还想等师弟回来给个主意,却没想到怀惠师弟这次回来就是一场风风雨雨的大事件。
“阿弥陀佛,师弟,你这又是何必呢!”
怀惠是真的受了很重的伤,倒也不全是一场假戏,听到怀峰对他的关怀,脸上渐渐有了一丝曾经的笑容:“师兄不必劝我,参不透便是参不透,师兄你知道我的,我决定的事情,必不会改变。”
护国寺曾经于他而言是港湾,是一个庇护之所,而他长大后也同样庇护它,但当今年事已高,夺嫡之风不止,他声名远播却又牵连政治,如果新帝继位恐对护国寺有隔膜,不宜在出现在人前。
怀峰师兄虚怀若谷,是有大佛性的人,当初师叔收他为徒时想必就已经料到了此,故而交到怀峰手上,他一点都不担心。
“阿弥陀佛,师弟你可知师叔……”
怀峰有意再劝,但护国寺最会劝人的就是躺在病床上这位,三日后,怀惠还是跪在了戒堂里受破戒之刑。
一身新伤带旧伤,一炷香的时间,怀惠被曾经喊着小师叔的僧人抬着进了后山的客舍。
没错,就是客舍。
自此之后,护国寺再无怀惠其人。
但佛门有好生之德,怀惠虽已不是佛门中人,却仍然是三千红尘客,客人有伤,住持特赦将人留在寺中养病。
沈之追坐在床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床上病容加深的人,真的是……你永远不知道你的朋友下一刻想干什么大事,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啧啧称奇:“我原以为你是要做个姿态,没想到你真的……你出门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难怪要将他支开了,还俗下山这种事情,决定得这么草率吗?虽然他从认识怀惠开始就觉得这人哪里是个僧人了,合该是个红尘客啊!
比他会品酒,比他招女人喜欢,比他会玩手段,你说哪家的佛门弟子这个样子的?没有吧。
世人说我看不清,我特么还笑你看不穿呢!
可真的换了身份,沈大人又觉得有些别扭了。
具体原因大概是……他不太能够接受好友是为情所困才还的俗。
事实上,他一直以为怀惠是要孤独终老一辈子的。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有什么关系。”
怀惠瞥了他一眼,继续盯着手里的微信界面。
不知是看到了什么,苍白的脸上突然有了几丝血色。
沈之追:……谢谢,并不想吃狗粮。
“那你接下来什么打算?你不知道,你还俗的消息一被人传入京中,不管是街头巷尾的小摊小贩还是深宅之中的妇人都惊得掉落了手里的东西,还有那和婉郡主,听说是直接跪在东郡王面前请求将你绑回去做郡马!
那可说的都是真真的,你就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怀惠有想法吗?他当然有想法,但有些想法他自己知道就够了,不足为外人道:“你要是少打听些这个,户部的进项起码多一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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