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恒呆愣愣地看着领命的军士渐行渐远,呆愣愣地看着跪地的临安王为他哀求受训,他有些茫然,不觉痛,他只是有点茫然。
便想起八岁那年,他与克扣了他的宫人打架,他人小体弱,但是凶狠地,不死不休。
然后被路过的三哥看到,治罪了宫人,唤他过去。
他永远记得。
三哥如风中的修竹般,风姿俊挺,清朗含笑。
当时暮春的阳光斜落在三哥的身上,有轻浮的柳絮在风里飘。
三哥拍去他身上的土,用手指抿掉他唇角的血迹,抚着他的头道,“你叫阿恒么,我是你三哥。”
从没有人,那么温和那么诚恳那么亲善地对他。
三哥认真地看视他的伤,用手指轻按,问他,“疼么?”
那一刻他很幸福,所以他哭了。
他觉得自己有了皈投依靠,他觉得有人爱他,关怀他,对他好。
他崇拜他的三哥,诚惶诚恐地崇拜。
他小心翼翼但欢欣雀跃地跟着他,一步也不想离开他。
他说的每句话他都听,他的每一个吩咐他都很努力地去做,有三哥庇护他,没人敢欺负他,他觉得很骄傲,很神气。
他想起三哥牵着他的手,将他领进书房,教他读书写字。
他非常非常卖力地学,就是为了要得到三哥的夸奖,讨三哥的好。
他一直一直很努力,他要让自己变得最好,最强,最能干最出色。
他要不负三哥的期望,对得起三哥的提拔。
可是如今,他让他的三哥为他费尽心思,跪地求饶了!
他让他的三哥为他受辱,为他挨骂,受嘲弄,受挤兑。
他的三哥跪在地上,那些士族的目光那么冷,那么阴险得意,他父皇的眼那么冷酷,那么无情。
齐恒的泪迷了眼眶。
他那颗被愤怒和冲动麻木淹埋掉的心,一下子被剥离撕裂开,一种尖锐而柔软的痛楚,如当胸的箭,穿心而过。
瞬息间他痛不可挡,痛得不能呼吸。
他要被父皇打死。
别人倒也没什么,只是三哥眼睁睁看着他被乱杖打死,该是会疼会痛的吧?
是不是他错了。
他不该那么任性,不该使气,不该舍不得,然后他害了三哥,害了雪奴儿。
雪奴儿早知道。
可是他不听。
当时他觉得,若不能相守白头,玉石俱焚鱼死网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若是情相悦,心相与,拼却一死才是忠贞无匹,轰轰烈烈。
可是他忘了,三哥是会痛的!
三哥啊。
齐恒如鲠在喉,他想唤,可是唤不出来。
两旁的侍卫走过来,扣住他的双肩。
齐恒泪眼婆娑地看见临安王正跪在父皇脚下,如许卑微单薄。
可他的三哥何时卑微过!
整个大周士族的领袖,权贵的翘楚,明月皎皎,风神俊秀,真正的人中龙凤,文武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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