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克艰心里有数,哼哼两嗓子,假装听不见。
自此后,老高算是又解锁了新技能,但凡想听的他就答应一句,但凡不喜欢听的,他就直接装听不见。
正当一家子人吐槽他是老而弥坚巨滑的时候,出血的后遗症却逐渐显现——老高的记忆开始出现错乱,也就是所谓的断片。
那些越久远的的事,他反倒记得越清楚,可刚刚发生的却能转脸就忘。
好比他记得夏天是谁,但记忆却停摆在他是儿子的高中同学、好朋友上头,对于夏天的另一重身份,仿佛已毫无概念。
随着这类断片发生的次数越多,令高志远感到了一阵莫名的惊慌,夏天为此专门请教了神外科专家,原来老高第二次出血的位置覆盖了右额叶,这个区域主管记忆和情感,因为血块的压迫造成了永久性的损伤,换句话说是不可逆的,老高后半生恐怕一直都会处于这种状态,未来还可能会出现脑萎缩。
有过前头数度惊险的铺垫,要接受这一后遗症也就没那么困难了,何况世间事福兮祸兮,因为记忆出了毛病,老高便彻底忘了自己到日子该退休的事。
没有半点不甘愤慨,人也变得异常乖顺随和。
行动如常以后,在这一年的冬天,他由家人陪伴着回到了西京。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休假养病,再一问年龄,居然说自己只有五十六岁,听得大伙一阵笑叹,可谁都没有说破。
眼看着就快过年,李亚男每天张罗着给老高补身子,高建峰忙完公司的事会准点回家,一直待到老高九点钟上床睡觉,他再赶回自家小窝,天天乐此不疲,没有丝毫倦怠。
夏天明白,这时候该劝他搬回去,不过高建峰不提,大抵也是因为照顾夏天的想法,毕竟老高忘归忘,但带着夏天直接住进家还是显得有点诡异,眼下这节骨眼上,高建峰当然不可能再去刺激老爸,而这件事,也就变成了一个死结,他只好两头跑着,来回折腾。
人尚未到中年,上虽有老,下却没小,到底算不得太悲催,夏天心疼之余有时候也庆幸,庆幸自己没有把领养孩子的事提上日程。
然而,不大不小的事又突兀地找上了门,他那久未露面的“父亲”
夏山河,忽然带着丁小霞来西京治病,夏山河本人还不请自来地直接找到了夏天的公司。
看来有些事,当年还是没了干净,夏天看着坐在自己对面满脸局促的男人,在心里冷笑一声,别说,他都快忘了这个便宜爸爸了。
而要说亲近,夏山河还不如曾经招待过他好几顿饭,如今见了面,还会和他笑着聊天的高克艰呢。
第77章
多年不见,曾经英俊的男人已苍老了许多,脸上沟壑交错,神情畏畏缩缩,显得底气十分不足。
“医生说你妈……说丁小霞子宫里长了个瘤子,没说良性还是恶性,得尽快做手术,现在还正排床位,我、我这来看看你,你说你也是,这么些年了也不回家………”
兜了一大圈,话都不在点子上,夏天果断地打断夏山河,“先排着吧,现在医院床位都紧张,不过也不会让你等太久。”
夏山河咽了口吐沫:“那、那你能给找个人不?你不是认识那些大医院管事的嘛。”
夏天面无表情:“之前协议里写清楚了,你要是生病住院我可以负责,丁小霞和我没关系,我管不着那么多。”
夏山河有点着急:“咋说,她也是……也是你法律上的继母不是?”
夏天没吭气,继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见儿子半天都不接话,夏山河只好搓着手,讪讪地说:“那钱方面呢,手术费、住院费一弄都是大几千的,我这……”
夏天笑了下,再度打断他:“丁小霞是你妻子,她生病你出钱,天经地义。
再不济,你可以找她儿子要钱,夏大壮不至于不养他妈吧?”
“养倒是养的,可他人在南方打工,就只寄回来钱了,人又不能来陪着。”
夏山河说着,心里还是不大服气的,“我好歹是你爸,这么多年没管你要过啥,你现在、现在都成大老板了,还在乎那点钱吗?”
“在乎,”
夏天好整以暇地点头,“就像你当年在乎我的学费一样,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你咋就这么无情无义呢,我这是有困难才来找你的。”
夏山河被儿子挤兑,恼羞成怒,“你这么对老子,就不怕我出去说理?我、我去告诉你那些员工去,让他们知道知道,老板对他爹是个啥态度。”
夏天饶有兴味地听着,挑了挑眉,看来凉薄还不是夏山河最大的问题,拎不清才是!
“随你,出去嚷嚷吧,看看有人捧场没有。”
夏天笑笑,“发他们工资的人是我,衣食父母嘛,就算是人渣,他们也不会嫌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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