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别怕——”
她哼哼唱唱地想找一支楚国的歌谣,可是找不到,孟宓十几年把精力全花在吃喝上了,连唱歌都不会,她有点恨自己一事无成,只能不断地拍他的背,“别怕——”
桓夙的手自袖口底下忽然伸出来将她严丝合缝地制住,不让她丝毫退缩的余地。
原来她知道,他怕。
母后走了,他茕茕孑立,会怕,面对功高压主、言之咄咄的令尹,会怕,治事生涩、捉襟见肘,会怕——这些没有任何人看得出来,只有她说,让他别怕。
“孤不怕。”
这三个字是一个一个地钻入孟宓的耳朵里的。
她掸了掸他一身的风尘,轻轻地说:“大王,你抱得太紧了,我有点——勒。”
尤其是胸,孟宓发育得很好,波澜壮阔的酥软紧紧贴着自己,桓夙僵了一下,意会到那是什么,惶惶地把人推开了,孟宓和他一起脸红,但桓夙失去了相依为命的母后,他心里比她酸楚很多,孟宓张了张口,要说什么。
他侧过一双岑寂微凉的眼,打断了她:“以后,让孟夫人常入宫来陪你罢。”
虽然孟宓是惊喜的,但还是“啊”
了一声,猜测不透他的用意。
桓夙提步迈入门槛,身前骤然被一片空旷侵袭,无人的夜里,月光被亭台**地掰碎了嵌于瓦缝参差中,她惊异着,听到身后桓夙的声音:“孤一个人来的,没有别人。”
孟宓在心底细细地回了一个“哦”
,即使知道他心里痛,也佯装什么都不懂地走回来,桓夙正在点灯,细长的手指拨弄着烛花,一盏一盏的铜灯微染开橙红的亮色,将那张如琢如磨棱角分明的脸笼了一半入内。
以前还没有哪个男人为自己点过灯,此刻,点灯的人就站在火光的晕染里,有条不紊地做着这些琐事。
他看起来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小时候,孤守在陋室,母妃眼睛不好,暗了便会看不见,孤便帮她,把灯一盏盏地点起来。
其实后来孤才知道,她早就双目失明了,火光只能让她的眼前亮一点儿。
孤便把所有的灯都摆起来,把黑暗的陋室照到最亮。”
桓夙是一个不喜欢待在黑暗中的人,他执了烛火,身后有轻轻的噼啪的燃烧声。
拨给孟宓的灯油都是下等的,油里惨了其他的杂质,烧起来才有杂音,桓夙蹙了墨眉,“孤带你离开这里。”
他已经不容置喙地捉住了她的手,能避开蔺华温柔的攻势,却躲不过这个混世魔王,孟宓腾起两朵红云的脸颊倏地抬起来,眼眸清亮地看着他,“你让我留在这儿好不好?”
桓夙不答话。
她晃着这只手,又软软地求了一遍:“好不好?”
“不敢走出去?”
孟宓不得不承认,她在为了爱情孤注一掷这样的勇气上,的确有所欠缺。
她比不上飞蛾扑火挑战楚律人伦的太后,她弱得像只包子。
可是她也实在是不喜欢他身边的莺燕,更不喜欢那个辉煌鎏金的金屋子。
“好。”
没想到他会迁就自己,孟宓本想喜笑颜开,但见到他的俊容浮着一层灰白,不忍地咕哝了一下,把后边要说的话,要卖的乖,全部烂回了肚子里。
“过来。”
他对她伸出了一只手。
孟宓用力地回握,被他忽然用力地一扯,孟宓坠入他怀里的瞬间,先往左侧瞅了一眼,确认时辰已到,那抹白影不会再出现之后,孟宓接着又被重重地摔入了床榻。
“唔,”
她痛得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声,桓夙冷凝地站在那儿,似乎既不想做什么,又不想说什么,孟宓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试探地唤他:“大王?”
“你,睡吧。”
桓夙的眼色掠过一抹复杂,他说完这句话,忽然转身,还是来时那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重锤般地踩在孟宓的心上。
突然好心疼,好心疼……
他明明那么孤单,可她到底是没有答应他,她不想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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