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渊并未怪错他什么,他确是动摇了,他再次为了荧惑星君而伤了即便入魔也一心护他的文曲。
哀莫大于心死,他又有什么颜面大言不惭地说要与文曲朝朝暮暮、永生永世?
清醒又有何难?难的是一笔勾销。
江彬不怕就此死了,只怕文曲至死都记着的,不是彼此的鹣鲽情深,而是他的一再辜负。
江彬想再与文曲说上一句,瞧他最后一眼,然而都不能够了。
眼前的一切渐渐化为乌有,唯独槐花的香,隐隐约约,萦绕不去。
他似又回到了那年,他将梅字当头的对联贴上,搓着手退开些,瞧着没歪,便冲槐树旁静静望他的文官微微一笑。
那时,他尚未娶亲,而他也尚未恨了这世间的命数。
一切都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候,恰如这梦中,永不凋谢的槐花。
可如今,一切都太迟了……
江彬的一双眼,空洞洞地瞪着这因他而生的幻境,却瞧不分明,这究竟是他的心魔,还是自己的业障。
然而,就在他神识将要消散的刹那,一道光,蓦地刺入眉间,电光火石地流窜在他的四肢百骸。
江彬猛地清醒过来,低头瞧去,洞穿胸口的冰刃早已化为了一滩水渍。
他勉强撑起身子,虽仍有些晕眩,却是五识俱全,复旧如初。
茫然四顾,只见文曲仍呆坐在他身侧,而方才伤他的澜渊却蜷缩着倒在一片血色之中,心胆俱裂地瞪着半空中衣袂翻飞的一道身影。
那是鹓动鸾飞的盛气凌人,眉心一道仙印,因着催动心念而红得妖冶。
悬浮的槐花,尽数被他烧为灰烬,他却只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枚指环。
那指环上刻着兽面,几道触目惊心的裂痕,仿若生在心上的罅隙,裂成相逢不识的漠然。
☆、云泥之别
有一瞬间,江彬以为,来救他的是那个看似玩世不恭却有凌霄之志的九五之尊,是那个百鬼夜行失却记忆却仍要与他则同穴的孤魂野鬼,是那个宁可丢弃一魂一魄遁入魔道也要保他来生的多情仙尊。
然而那人投来的淡淡一瞥,瞬间瓦解了他的痴人说梦。
此刻,那双傲睨一世的眼,又冷冷俯视着匍匐在地的澜渊:“我投身为仁宗时,那诓骗我逆天而为的道士,便是你这孽障所化?”
澜渊吐出一口黑血,虽不知荧惑星君为何会现身此处,却也知是穷途末路,再不掩心中怨愤:“是又如何?若非你心存妄念,又怎会为我蛊惑?谁人不知,堂堂赤帝之子,竟因错认了皮囊而犯下冤孽,如今倒来寻我的不是……”
话未完,便被弹指一挥散出的几道流火灼伤了五脏六脾,疼得在地上翻滚,却死死咬着唇不愿求饶。
“投身畜生道,仍未令你悔过自新,该是罚得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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