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宁王朱宸濠归来,便见了吴杰抱着自己五岁半的儿子在院子里晒太阳。
朱宸濠眉头一皱,朱孟宇小脸上的笑立刻枯萎下来,心惊胆战地叫了声“父王”
。
吴杰回过头来,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回来了?”
朱宸濠不搭理,径自走进书房。
还不懂掩藏情绪的朱孟宇苦闷地耷拉着脑袋。
吴杰摸了把那嫩得能挤出水的小脸道:“你爹就这性子。
走,捉雀儿去!”
朱孟宇毕竟是孩子心性,此言一出便又眉开眼笑。
书房内,朱宸濠沉着脸看窗外二人远去,本就冷若冰霜的模样,此时更令人觉得不寒而栗。
他天生患有嗽喘,初秋更是发作时节,正德皇帝让吴杰过来,名义上为防患于未然,实则无异于在他身边安插了一个眼线。
“王爷,不如属下宰了这个祸患?”
自幼跟随朱宸濠的侍卫张锦愤然道。
“还不到时候。”
朱宸濠转过身,挡住了半边光亮,“之前让你查的……”
“那江彬是宣府前卫人,幼失双亲,由叔父江梓卿抚养成人,武试后得了个蔚州卫指挥佥事,因镇压乱军有功,贿赂钱宁得见那狗皇帝,升为左都督。”
朱宸濠笼在袖下的五指收紧又松开,踱步到张锦跟前道:“查一查他那叔父。”
“是!”
“张冲那边筹备得如何?”
护卫指挥使张冲是张锦兄长,不同于张锦自幼便跟着宁王,他算是半路出家,因了张锦引荐方被调任至宁王府。
“已寻着那识得广西土官狼兵的结拜兄弟!”
朱宸濠点头,让张锦出去,随后负手立于窗前,望着这片世世代代都属于他,也囚禁着他的封地。
那一日,直到天色擦黑,吴杰和朱孟宇才又出现在朱宸濠跟前。
虽出不了宁王府,但宁王府的院子也足够两人玩的。
朱孟宇的小脸上几道猫胡子似的痕迹,指甲里也都是泥。
坐在桌边看书的朱宸濠瞥了他一眼:“弄干净。”
吴杰看看桌上几道没动过的冷菜,知道朱宸濠在等他们,抱着朱孟宇净手后便也一同坐了。
仆从过来摆碗筷,却偏偏少了吴杰的那一副。
吴杰抬头看了朱宸濠一眼,朱宸濠自顾自地夹菜。
朱孟宇的视线在两人之间兜了个来回,随后将自己的碗筷推给吴杰道:“吴太医先吃。”
吴杰笑了,将之前还喊肚子饿的小孟宇抱到腿上,夹了一筷子刚端上来的鱼递到他嘴边:“你先,我不饿。”
朱孟宇眨眨眼,乖乖张了嘴,一口将鱼肉含了进去。
吴杰动作轻柔地替他擦嘴,却听“啪”
的一声,一双筷子被拍到桌上,朱宸濠拂袖而去。
吴杰忙给朱孟宇使眼色,朱孟宇心领神会地从吴杰腿上跳下来,追着他爹到了书房。
朱宸濠知道朱孟宇跟过来,但也知是吴杰授意,心里憋着一股子气。
朱孟宇站在背着手的朱宸濠身后,小小的一只,恨不能被那拉长的影子给遮掩了。
还是朱宸濠沉不住气,先开口道:“‘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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