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齐在钟乐歌舞的助兴中,向众官员频频举杯,开怀畅饮。
打手来报:“范雎已身死气绝。”
“可有招供?”
“无招。”
魏齐大怒,把酒杯朝案上狠狠一墩:“那就把他扔到厕所里,用屎尿泡着,让他死了也不好受!”
须贾马上叫好:“我去撒第一泡。”
可怜的范雎,并没被屎尿送上西天,反倒因伤口受到强烈刺激而疼得甦醒过来,又回到可怕的人间,在夜深人静中呻吟。
这可让看守的老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幸亏他年纪大了,不知从死人堆里几进几出地爬过多少次,现在又是整天醉醺醺的,早已分不清生与死的界限,也就把“鬼”
看得同人差不多,忘记了什么叫“害怕”
。
但这种呻吟声有气无力,又尖细、又嘶哑,似哭似唱,让人听着心里难受,他实在听不下去了,就从睡觉的小窝铺里钻出来,走到厕所,踢了横卧在地的范雎一脚:“你要是觉着自个儿死的屈,就到西山大神那儿喊冤去,别在这儿搅得人心神不安,睡不好觉!”
这一脚,倒把范雎踢得更清醒,微弱地哼哼道:“大哥,我没死啊!”
“没死?都打烂了还没死?”
老兵弯下腰试试:“嗯,还真有气儿,倒是条硬汉子,唉,那就多遭点儿罪,等死吧!”
忽然,一个黑影悄悄地溜进厕中,扯住老兵的袖子:“大哥,求你件事儿。”
老兵这回可是真害怕了,刚要叫,那人用手臂搂住他的脖子捂住他的嘴:“敢叫掐死你!”
老兵知道人比“鬼”
可怕,呜哩呜噜地答应:“爷爷,我不叫了还不行?”
躺在地上的范雎都这时候了耳朵还那么管用,悄声问:“来的可是安平?别弄死他,放开。”
这时厕所里又进来两个人,老兵活到这个岁数什么事儿都懂了,知道不老实绝没好处,便双手抱头蹲到一边。
范雎又悄声问:“你们来干什么?”
郑安平指指那二位:“公子派我们来救你。”
范雎点头:“请那位大哥过来。”
老兵挪蹭到他身边:“有啥吩咐?”
范雎疼得咬着牙说:“你知道我活不成了,只想死在家里,请您帮个忙,我不忘您的恩德。”
老兵哆哆嗦嗦地问:“我咋帮啊?”
“让他们把我弄走,您就上报我已死。”
老兵有些为难:“相国吩咐等您死停当了,拖出去喂野狗,可等天亮了死不见尸,我、我没法子交代呀。”
郑安平咬咬牙:“这好办,把大哥的衣服让我穿上,明儿一早你用席一卷,把我扔出去不就完了?魏齐总不会亲自去验看吧?”
芒貔一手托着十根金子一手握着匕首,冷冷地说:“帮忙给金子,否则给刀子,你自个挑!”
老兵倒不在乎感恩戴德,但这二者之间他当然选择前者,芒貔又加了一句:“多嘴也是一刀!”
老兵连连点头:“那是,绝不瞎说。”
这句话语法上有毛病,因为“说实话”
才不行。
天刚破晓,老兵就跑到总管那儿去报告:“范雎半夜里就挺尸了。”
总管还更负责任,亲自到厕所里来查验,一看躺在尿水里的范雎身子都直了,上面盖了一领破席遮住半边脸,厕所里的气味实在难闻,他跟范雎又没仇恨,从心里说,还觉得相国过于狠毒,也就不忍心近前再拨动尸体,细看范雎凄惨的身后,出来吩咐老兵:“按相国的指示,把他扔到城外去吧,我找个人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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