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为六宫之首,经她手的阴私事光数大头的,个把时辰说不完,这点儿勾心眼子的小伎俩,不肖过脑便猜个大概。
顾青竹接到娘娘口谕后,和程瑶道了别,李氏乍然听她讲起湖心五殿的荒唐事,捂住胸口半晌都动弹不得,良久,抬手将顾青竹环到怀中,安慰一遍,脸上鲜有染着厉色:“大伯母定帮你把吃的苦罪讨要回来。”
李氏能嫁进顾家做长房长媳,手腕子绝不弱,府上嫡孙女被这般折辱,万没有忍气吞声的道理。
掌灯时分,各家马车陆续离去,湖面聚气层薄雾,飘散着笼住整个临水殿,瞧着如九天仙境。
朱家高门权贵,六公主又得圣人爱护,皇后娘娘愿给顾家作脸面,步步得提着小心,稍顾念不到就引诟病,所以专程留下长公主当个见证人,事情查理清楚,日后和圣人也好交待。
顾青竹携李氏到殿,李珠与朱凤珊则前后脚赶到,厅里伺候的宫女行礼出了门,偌大的厅中,独沈昙一人面色如常的闲坐饮茶。
皇后和长公主已然从他口中了解了大概。
沈昙办事滴水不漏,白日涉及的宫人和两位宫女被押在侧厅,随时等候传唤,燃尽迷香的香炉子就摆在一侧,宫里的胡太医验过,里头确掺过致幻的药材,还说类似的东西坊间常见,风月场所少不了的,听的长公主连连蹙眉。
李珠仗着自己身份,除了圣人,再没真怕过谁,况且没成事,真避祸不开认下又能如何?闭门思过抄卷经书顶天了去。
朱凤珊却惴惴不安,见那香炉就生出怯意,脚下顿了两顿,才随六公主拜过娘娘、长公主。
“今儿的事儿不用本宫多说了罢。”
皇后肃起面目,端的一副国母相,话音里的威严结结实实透了出来:“趁长公主也在,咱们好好理清楚了,但凡真有人伸长了手在里头,该怎么论处就怎么论处。”
“母后这是讲什么?”
李珠坐的稳当,侧过脸,发髻间钗环相碰叮当响着,装作不知情的模样。
皇后三言两语把顾青竹遭的事说了,为她着想,今儿便没让李盛再露面,直接派人秘密封了世子府后院,拘着他不得外出半步:“此事可是你和朱姑娘指使的?”
“谁说的!”
李珠冷下脸,瞪着坐在对面的顾青竹,心内气的却是傅长泽的事,两人关系如履薄冰,同自己讲话他便没真心笑过一回,从前说什么温柔体贴,要不是李珠亲眼见过,定当做认错了人:“我们好心去寻顾姑娘,到了侧殿碰见世子,她可从后面拐出来的,当时说的衣裳浸水错不开身,现在倒好,嘴皮子一张一合的说我们陷害她,换做我猜,顾姑娘难道和世子有了首尾被人发现,胡言乱语起来了。”
闻言,皇后原本那点儿疑惑全消了,魏国公家大公子理据摆在台面上,让人不信不行,加之李珠性子,没头没尾的听些个训话,早就摆脸带气,眼下字里行间却是婉转澄清的意思,欲盖弥彰。
李氏从进殿拉着顾青竹的手就没松开过,当即扯了嘴角:“公主且注意言行,有些字眼从未出阁姑娘口中说出,很是不妥。”
别说天家,普通府上十五六岁的姑娘,当着外姓长辈面,脸儿都不红的议论人‘首尾’,横竖不是贞静之举。
李珠被噎的皱眉,扁起嘴满面不服的转过头对皇后道:“与我无干系,我不知道。”
皇后不徐不慢的颔首,和长公主对过眼儿,转问朱凤珊:“朱家姑娘呢,也不知情?”
朱凤珊坐的端正,她绝没想过顾青竹居然不管名声的告诉给皇后,这节骨眼儿,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怕是渡过不去,随即摇头否认:“六公主与我排练献舞,碰见顾夫人才知道七姑娘还未归,这事情娘娘不说,臣女还不知情,身边好几位小姐都能作证。”
“好,既然如此,凡事必有因果,顾家姑娘能否解释为何怀疑六公主她俩人,而非其他。”
皇后指了指台下案前奋笔疾书的女官,白纸黑字早已记过两页,震慑道:“你们每人说的话都会被记下,日后追究起来好有凭据,是非面前,本宫眼里容不得半粒沙。”
顾青竹朝李氏笑笑,把手抽出,再从座儿上起身向前走了三步,双手交叠:“青竹明白,以下所说句句属实,愿皇后娘娘、长公主明鉴,今日我献茶后在小房门前遇着位宫人,年纪大概三十许...”
她温言细语的叙述,条理清晰,每个疑点串联起来,说是巧合都没人信,接着垂眼又道:“清明登南屏山,我巧逢朱四姑娘,提及年后元宵祸事,她怀疑与我,虽已百般解释,但朱姑娘似乎仍旧以为我是谣言元凶。
假设‘因’由此出,今日我怀疑她也合情理,何况事后行为蹊跷呢。”
创口被人扒开论长短,朱凤珊脸青一阵白一阵的,眼中惊弱渐渐被怨恨替代,没等皇后开口急着反驳道:“顾姑娘长篇大论,最后是自家怀疑我与六公主,事情一码归一码,红口白牙令人不服!”
沈昙沉默观战许久,不禁眯眼儿观察顾青竹细碎的表情,见她眉梢均不曾动过,成竹在胸的与人对视,生平首次觉得,女子善言雄辩之姿,狡黠满满,如此深得自个儿心意。
顾青竹在他眼中有多少可圈点的地方,李珠和朱凤珊便有多少惹人不耐的坏处,人之喜好如斯不公,不过对于李、朱而论,抛开家世样貌不谈,实在劣迹斑斑。
李珠以为她没抓着真凭实据,唱的出空城计来套话,心内笑了回,越发的有恃无恐,想着事未成,给顾青竹头上按个‘诬陷皇家子弟’的帽子也不错:“顾小姐要没个说头,我可不同意的。”
长公主暗暗叹息,根儿败坏了,再一味溺爱不修剪枝叶,哪儿长的出好苗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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