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得老头子召唤,他冲老头子微微欠了欠身子(这番细微的动作,在旁人看来,更像他在表明自己是个活物),开口道:“爸爸,我认为咱们应当立定根基,不动不摇,眼下风波诡异,浪大水深,胜负最是难定,咱们又起不到一锤定音的作用,冒然跟进,说不定就选错了反向,我的意思是不动如山,明哲保身,进而坐收渔利。”
左丘明说完,得意地扫视了一圈,扫到老头子脸上的时候,得意变成了渴求,仿佛急于获得老头子的肯定。
左丘明话音刚落,众人脸上各般颜色。
安在海轻轻哂笑一下,没有说话;安在江眉峰凝聚,似在沉思;陈道嘴角含笑,崖岸自高,看不出他同意还是不同意。
左丘明自以为妙计的一番高见没有获得众人的肯定不说,竟弄得满室鸦雀无声。
安老将军轻轻用指骨敲了敲桌面,引来众人的视线,他的眼神在安在海身上定住,“在海,你一直急着想说,现在你说吧,且看你有什么高见。”
安在海闻言,把手中散开的折扇轻轻一挥,向里收拢,启唇露齿,道:“爸爸,我认为大哥的想法过于保守,天时哪里是晦涩难明,分明是风光霁月,一眼可辨。
季老那边虽备好了舟楫、渔网,可殊不知眼下风高浪急,又岂是出海的时候?况且那边给我们的肥鱼远多于季老,我们为什么不顺水推舟,安享其成?我看,用不着讨论,优柔寡断乃是大忌啊,爸爸,是该下决定的时候了。”
安在海说到最后,语气激昂,竟站了起来,摇晃得打着蜡的头也有了散乱的迹象。
“浮躁!
坐下!
哪个优柔寡断了?还用不着你来教训老子,每逢大事需静气,你的静气哪儿去了?”
安老爷子勃然变色,猛拍一下桌面,喝叱得安在海慌忙坐了回去,其余三人也被老头子这股威势骇得脸色白。
老爷子作完安在海,依着顺序又点了安在江的名,“老三,你说说。”
老爷子知道自己这个小儿子长于军事,而短于谋略,但每次书房议事,他都会询问小儿子的意见。
老爷子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锻炼锻炼这个在他看来比浮躁的长子更堪用的小儿子。
安在江素来是军人作派,身子坐得如标枪一般笔直,老爷子话音刚落,他就接上了:“具体要我拿什么主意,我说不上来,我只知道无论什么时候,鱼叉须得握紧了。”
他的话和他的头一般,短小精悍。
听罢小儿子的言,老爷子罕见地微微点头,又冲他最看重的女婿温声道:“老七,你的意见呢?他们几个里就数你最擅权谋机变,想必你胸中早有丘壑了,说说吧。”
老头子罕见的未曾听言,先表扬了一通,他这番赞许听得安在江和左丘明连连皱眉。
这一切,陈道自是看在眼里,说实话,他也觉得自己这个大舅哥性子轻浮。
如此关联命运,沟通生死的大事儿,怎么能不细加绸缪,就一言而决呢?此外,陈道亦小视自己的二舅哥,认为他说的虽然无错,可全然都是废话。
谁不知道鱼叉重要,没有鱼叉,你上得了席面么,这用得着赘述吗?在他看来,满室诸公皆不足以为谋,为老爷子参详、画赞,还得靠自己这颗阅尽三千年权谋诡诈的大脑,安氏的未来不在安,而在陈!
陈道站了起来,正了正衣衫,朗声道:“爸爸,我认为三位兄长说的都有道理,但我却有不同的看法。
依我之见,先,握紧鱼叉那是咱们谈论一切的前提。
刚才三哥已经说了,我就不再多言,我只增加一点,就是当下我们应该对掌握鱼叉的同志们吹吹风,让他们明辨天时,以免生肘腋之患。
其次,二哥说当下那边占据上风,实际情况确实这样,我们向那边示好也是必须的。
但是咱们又不能完全倒向那边,因为现在还不到分胜负的时候,况且那边也未必占有压倒性优势。
最后,大哥要行渔翁之举,我认为是可行的。
但方式还有待商榷。
我认为我们不能盲目的作壁上观,必须化被动为主动,两边都要示好。
最紧要的是,待胜负分定的霎那,我们……”
“当然,我这种策略,大家可能觉得是墙头草的做法,乃是大忌。
可眼下的情况就是如此,局势虽然有所倾斜,可还是保持着微妙的平衡,谁胜谁负,无从判断。
而我们又不可以坐等,那样只会两边不讨好,适当的活动一下,一来,显露肌肉,二来,可拖延下时间,以待局变。
综上所述,我认为,当下要做的无非两件事。
第一,紧密联系咱们自己的力量,静待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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