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欠身道:“多谢展公子。”
江循立刻把自己的猫尾巴藏得结结实实的,绒绒的耳尖灵活地扑闪两下,细细听起外面的动静来。
展枚倒是一如既往的严肃腔:“应该的。
你身上有伤,不要太勉强。”
很快,乐礼的声音也随之而来:“殷公子,我叫小厮送你回房吧。
夜太冷,你的身体经不住。”
殷无堂笑笑:“不必。
我……”
话音未落,他就觉得脚下被什么东西给拱了拱。
而趴在他鞋上磨爪子的江循也本能地觉得有哪里不对,甫一抬头,一股热浪隔着袍子迎面袭来,呛得江循差点儿没抱稳,一个侧滚翻下去。
——隔着殷无堂的袍子,江循清晰地看到了一头参天大狗。
……卧槽!
!
!
!
这狗影唬得江循没命往后缩,但外头的大黑狗却很是兴冲冲地拱动着殷无堂的袍底,看样子竟是对殷无堂的鞋子很是感兴趣,想钻进去一探究竟似的。
展枚拉了拉那根绷得笔直的狗链,有点疑惑:“小梦,你在做什么?”
大黑狗兴奋地在原地打了个滚儿,冲着江循所在的方位呼哈呼哈地吐出舌头,作伸懒腰状,邀请江循出来玩儿。
殷无堂不解,但仍是好脾气地俯下身去,拍了拍毛茸茸的狗脑袋,朝乐礼点点头,又顺势低下头,眼神微妙地看了看被袍子挡得严严实实的小猫,才转身朝自己的居所一瘸一拐地走去。
江循盘桓在殷无堂的脚腕上,刚刚好抱了一个圆儿,可以看到自己小小软软的猫尾巴在身后拂来拂去。
……他的心里不妙的预感逐渐强烈了起来。
待殷无堂走远了,小梦才消停下来,嗷呜嗷呜地打了一圈转,蹭住展枚的脚,不动弹了。
展枚伸出一只手来,乐礼心领神会,马上接住他的手,捏在掌心,同时蹲下身来问:“……想要什么?”
“什么时辰了?”
乐礼一手捏住他的手指,一手轻轻摩挲着他的额顶:“傍晚。”
轻轻“嗯”
了一声,展枚继续问:“江循的尸体真的不见了?刚刚我去的时候还在的吧?”
乐礼微微扬起唇角,把眼中浮现的苦意生生抹消:“……嗯,你去的时候还在。”
小梦似乎是察觉到了主人有些低落的情绪,大爪子想要搭上展枚的膝盖,却被乐礼赶了下去,他把手微微虚握着搭在展枚的膝盖上,免得让小梦弄伤了他。
如果江循刚才能够看上展枚一眼的话,便会发现,展枚不是站着的。
他坐在一架由纯柳木打造的轮车上,腿上覆盖着一方薄毯,毯子下,是一片耀眼的雪亮。
那双原本浑如钢炼的腿,化为了这世上最脆弱的琉璃。
而展枚的双眼上蒙着一块黑色绸布,布条交错,束缠了几圈,把他一向冷锐的目光隔绝其中,让他看起来再也没了昔日刚硬分明的棱角。
感受到乐礼的手覆盖在自己膝盖上,展枚勾起唇角,伸出手来,拍了拍乐礼的手背,简短有力道:“没事。”
前不久的那个秋日,一队魔道兵士突然肆无忌惮地袭上展氏统辖的博陵山,起初展氏并不在意,因为那队魔道兵士只得十八人,他们只以为是魔道嚣张,自寻死路,谁料想,这十八人强悍至极,硬生生把博陵山的结界撕开,原本在山中主持晚课修习的展枚拼死抵抗,以一己之力将十八人逼下山,弟子们趁机重建加固了结界,可展枚却没来得及撤回来,力竭之时,被他们掳了去。
闻听此讯,原本在外游荡的展懿即刻归山,距离博陵最近的上谷也立即策应,加强戒备,并商量该如何救出展枚。
谁想,不过一日之后,博陵山口便来了百来个魔道修士,还带着展枚。
展枚一身铁骨,可想那些魔道子弟不论如何折磨他都不得其法,只得毁去了他全身上下唯一的软肋。
……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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