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狠心将她送出去,她能过得开心快乐些,那我这点想念也就不算什么了,可是后来的一段时间,总是到她独自一个人躲起来闷闷不乐,最开始还只是不开心,到后来,几乎是次次崩溃撕心裂肺地哭,她疯了,我也疯了,是我俩都鬼迷了心窍。”
“后来就是那天,你俩一块出来去远郊玩,那也是我第一次到你父母没有陪在身边,我有点不放心,担心出事,一路跟在你俩身后,在小树林里头的时候,你在小泥潭边摔了个跟头,白白的裤袜脏了一大截,上边全是泥点子,我到佳妮的脸色变了不少,后来你玩累了,在树下睡着了,她才忽然哭着和我说,担心带你回家之后,宋家人见你这副样子,会怪她将你带出来又没有照顾好,不会再将她留在家里。”
“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从出生开始跟着我便没过上什么好日子,吃了不少苦头,好不容易她被你们家收养了,我不能眼睁睁再她被赶出来”
林淑娟话音里带着哭腔,周酒面色沉沉,丝毫无法共情,语气平淡且疏离∶“宋家俩夫妻待她很好,我记得那时候他们俩还特别叮嘱过我,她没有爸爸妈妈了,已经很可怜了,以后她就是我的姐姐,希望我可以大大方方和她分享,将她当做亲姐妹待,也不可以在她面前再提起这些事情,我们无论吃什么,穿什么,玩什么,上学上课钢琴舞蹈,都一视同仁,甚至钢琴舞蹈还有声乐,都是因为她喜欢,妈妈才安排的,而你们眼睛里进了屎,谁都脏都坏。”
周酒着这个自己叫了二十年妈妈的女人,嗤笑了声“你怎么还好意思哭你现在哭,说到底还是在担心,你的亲生女儿这辈子已经毁了罢了。”
周酒不想听她再说太多,其实知道自己才是宋家夫妻俩的亲生女儿之后,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她便已经猜了个大概,而今天听林淑娟自己说,也大差不离,周酒垂下眸,安静了许久,随后抬头她,平静地问“我只想知道,奶奶知道这件事吗”
林淑娟缓缓地摇了摇头“她不知道,我和她的婆媳关系向来不好,佳妮爸爸也就是她儿子出海死了之后,我便没再回去过,她没有见过佳妮,最开始是我自己将你带在身边,后来你父母没日没夜地找你,我害怕,就把你送到了她那,要不是因为你初中那年她生了场大病,被叔叔接到南方去疗养,我也不会将你重新带到江城
“大概一切都是天注定吧。”
周酒还是忍不住红了红眼,可似乎又松了一口气。
离开这个小房间的时候,余光瞥见林淑娟冲着她的方向往地上一跪,额头一下一下砸在冰凉粗糙的地面上。
周酒本不想搭理,惺惺作态最为讨厌,她越是磕头,她越觉得恶心。
下一秒,周酒回过头去,对着地上的林淑娟轻飘飘道∶“新闻了吗你的宝贝女儿被车撞到海里,捞上来的时候,满身是血,只剩下半口气了。”
刀子只有真正割在她自己的亲骨肉身上,她才会知道什么叫疼。
从林淑娟那里出来之后,很快安排了她与宋佳妮的见面。
玻璃窗对面的女人低着头,明明也才二十来岁,一夜之间生出的白发竟同她母亲林淑娟如出一辙,若没有抬头,还真难以分辨。
周酒平静地走到她面前,与方才一样,同样是居高临下,而后轻飘飘地说出了句宋佳妮最不喜欢听到,最难以忍受的话“我刚从你妈妈林淑娟那过来,你和她还真像”
宋佳妮情绪的崩溃几乎就在一瞬间“周酒你闭嘴”
周酒勾了勾唇,像是有意要激怒她∶“基因这东西还真是神奇,哪怕脸上动过再多的刀子都没用,甚至连发脾气时候的口头禅都出奇得相似,不愧是林淑娟的亲生女儿。”
宋佳妮扯着嗓子,仍旧在自欺欺人“我不是”
下一秒,守的出来对着她便是一声训斥∶“安静点”
宋佳妮一个瑟缩,抬眸见到光鲜亮丽的周酒,忍不住捏了捏拳头,却也无可奈何,笑容满是凄凉地喃喃自语道“你这个讨人厌的样子,和我当初在幼儿园里头第一次见你时,简直一模一样,一样令人讨厌”
似乎永远那样光鲜亮丽,永远那样高高在上,不论走到哪里,总是有人呵护着,宠着。
在宋家时,宋家长辈将她视作掌中宝,离开宋家,竟也能让裴淮之那样身份地位的男人对她掏心掏肺,替她赴汤蹈火不惧生死。
“凭什么呢我明明比你优秀那么多,爸妈却还是最你,哪怕是你走了之后,也从没有像当年对待你那样宠着我,我甚至不敢多喊宋成山一句爸爸,他们的钱包里永远有你的照片,他们嘴上挂着的,我的小女儿,也永远都只是你,就连宋安恒每天念叨的妹妹,也只会是你,凭什么我永远像个外人
“明明你都已经丢了那么多年了为什么还是放不下你,还要不停地不停地找你一听到哪里有你的消息,就跟丢了魂似的,几个月几个月不着家根本不记得家里还有个女儿需要人陪需要人管他们只想着你
周酒羽睫轻扇,冷冰冰道∶“因为你本来就是个外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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