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不劳陛下费心。”
萧规淡淡道。
他们把绳子一头系在鸱吻的尾部,一头慢慢垂下去。
正如天子估计的那样,这根绳子只垂到第三层,就到头了。
而且第三层是邀风阁,四面开敞,所以不像其他层一样有飞檐伸出,没有安全落脚的地方。
天子不再嘲讽,他很想看看,到了这一步,这些该死的蚍蜉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萧规用手拽了拽绳子,确认系得足够结实,然后叮嘱其他五个蚍蜉看好人质,自己抓着绳子一点点溜下去。
现在勤政务本楼里一片混乱。
诸部禁军已经赶到,一层一层地救人、搜捕、扑火,呼喊声和脚步声此起彼伏。
此时天色黑暗依旧,他们没有一个人想到,也没有一个人看到,狡黠的蚍蜉正悬吊在楼外东侧数丈之遥的一根细绳上,慢慢地向下滑下。
眼看即将抵达第三层的高度,萧规开始晃动身体,让绳子大幅度地摆起来。
来回摆动了几次,当他再一次达到东侧最高点时,他猛然一动,拽着绳子,跳到了与第三层遥遥相对的青灰色城墙之上。
勤政务本楼位于兴庆宫南侧城墙的中部,所以它的东西两端,各接着一段城墙。
城墙的高度,与第三层邀风阁平齐,距离极近。
不过出于安全考虑,楼层与城墙之间并不连通,刻意留出了宽约三丈的空隙。
刚才张小敬从太上玄元灯楼顶滑下来,本来是要落在城墙上的,结果因为坍塌之故,才冲进了第三层邀风阁。
现在萧规算是故技重演。
这段城墙的装饰意义大于军事意义,一切以美观壮丽为要。
城堞高大笔直,城头驰道足可奔马。
萧规迅速把绳子固定在一面军旗旗杆的套口处,然后有规律地扯了三下。
天色太黑,萧规又不能举火,上面的人只能从绳子的抖动,判断出他已安全落地。
于是蚍蜉们开始忙碌起来,他们手里有两个人质和一个动弹不得的同伴,必须分别绑在一个人身上,两人一组,慢慢溜下去。
蚍蜉倒不必担心人质反抗的问题,在天地之间命悬一线,谁也不会趁那时候造次。
可是有一个麻烦必须得立刻解决:太真看到自己要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直接瘫软在地,放声大哭,任凭蚍蜉如何威胁都不管用。
最终,一个蚍蜉实在忍不了,想过去把她直接打昏。
天子怒道:“你们不许动她!”
蚍蜉扭过头来,恶狠狠地说:“她如果不赶紧闭嘴,把禁军招来的话,我们就直接把她推下去!”
“我来跟她说。”
天子直起身躯。
蚍蜉们犹豫了一下,放开了他的胳膊。
天子踩在乌瓦之间,来到太真身旁,蹲下去爱怜地撩起她散乱的额发:“太真,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吗?”
“嗯?”
太真继续啜泣着。
“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子抓住她的手,柔声念诵着这两句诗,仿佛回到龙池旁边的沉香亭。
太真犹豫地抬起头,白皙的面颊上多了两道泪沟。
她记起来了,这两句诗来自天子一个奇妙的梦。
天子说,他在梦里见到一个白姓之人,跪在丹墀之下,要为天子和贵妃进献一首诗作,以铭其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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