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棋很了解太真,她是个天真烂漫的人,讲长安毁灭什么的,她不懂。
她只喜欢听各种传奇故事,什么凤求凰、洛神赋、梁祝、红拂夜奔,都是男女情爱之事。
若要让太真动心帮忙,只能编造一段自己和张小敬的情事。
果然,太真听完以后眼泪汪汪,觉得这故事实在凄美:私订终身,爱郎落难,舍命相救,每一个点都触动她的心绪。
她早年为寿王妃,如今又侍奉君上,一直身不由己,对这样的故事总怀有些许憧憬。
太真抱了抱檀棋软软的身子,发现她连脖颈处都沾着一抹脏灰,可见这一夜真是没闲着,心痛得不行。
“安心,我去跟圣人说一句。
你那情郎叫什么名字?”
“叫张小敬。”
檀棋说完,连忙又摇摇头,“千钧之弩岂为鼷鼠发机。
圣人举动皆有风雷,哪能去管这种小事,反而看轻了姐姐。”
太真觉得她到了这地步还在为自己考虑,颇为感动,宽慰道:“放心好了,我常为家人求些封赏,圣人无有不准的,求个敕赦很容易。”
檀棋小声道:“乞求陛下赦免,会牵涉朝中太多,我不能连累到姐姐。
姐姐若有心,只消让陛下过问一句阙勒霍多,也便成了。”
“那是什么?”
太真完全没听懂。
檀棋苦笑道:“这是我爱郎所涉之事,被奸人遮蔽了圣听。
所以只要陛下略做关注,他便可以脱难了。”
太真想了想,这比讨封赏更简单,还不露痕迹,遂点头应允。
檀棋身子一矮,要跪下叩谢,却被太真搀扶起来:“我在宫外除了几个姐妹,只有你是故识,不必如此。”
看着檀棋莹莹泪光,太真心里忽然有种非凡的成就感。
一言而成就一段姻缘,也算替自己完成一个夙愿。
她又安慰了檀棋几句,掀开珠帘去了天子身边。
檀棋停在原地,心中忐忑不安。
此前檀棋已经盘算过,无论是为张小敬洗冤,还是要把靖安司还给东宫,都没法拿到御前来说。
这些事对天子来说,都是小事。
要惊动天子,必须是一枚锋利的毒针,一刺即痛的那种。
这枚毒针,就是阙勒霍多,毁灭长安的阙勒霍多。
眼下太子欲忍,李相欲争,两边都有意无意把阙勒霍多的威胁给忽略了。
檀棋能做的,就是彻底掀翻整个案几,把事情闹大。
只要天子一垂问,所有的事情都会摆到台面。
檀棋不知道这样搅乱局势,能否救得了张小敬,但总不会比现在的局面更糟糕。
不过她也知道,这一闹,自己会同时得罪太子与李相,接下来的命运恐怕会十分凄惨。
可她现在顾不得考虑这些事,只是全神贯注盯着悬水珠帘的另外一侧。
只见太真的黄冠慢慢靠近通天冠,忽然歪了一下,似乎是把头偏过去讲话。
过不多时,檀棋看到两名小宦官匆匆跑进帘子,又跑出来去了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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