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许久没有感受到疼痛的滋味了,原本凡人的身子即便病痛缠身,也疼不进他的心里去,可是这份指尖上的疼痛,却像是直接咬在他心口似的,他知道,这叫心疼。
顾之曦跟在方承身后进了紫竹园,这是个极为守礼的年轻人,进了别人的地方一眼也不多瞧,即便是在看到玄瑶□□出来的后背之后,也没有多挑一下眉头,反而对方寒彬彬有礼道:“方前辈,晚辈能否现在就为方姑娘探脉?”
方寒看了他一眼,微微侧出一个位置来,顾之曦瞥见方寒那被玄瑶咬着的手指分明已经血肉模糊,却没有多言,只是心里,不由暗忖。
然而他很快就没有多余的思考时间了,少女的脉象十分的紊乱,仿佛后背上的一道掌印挟带了无数的毒物打进了她身体里似的,顾之曦微微拧着眉头,良久,收回按在少女手腕上的手。
“方前辈,如果晚辈没有看错,那魔修所练的应该是百年前一位魔尊的独门功法,名唤白骨催魂掌,虽然没到火候,却已经练出几分毒性,为今之计,只有两条路可走。”
方寒微微蹙眉道:“有话直说便是。”
顾之曦噎了一下,他从来只见过人求着炼丹师治病,还没见过这样不客气的,因着对玄瑶的几分愧疚,他忍下心中的不自在,道:“这第一种较为简单,方前辈境界高深,只要每日不断为方姑娘洗涤经脉,祛除毒素,只要数月便能痊愈,只是过程十分痛苦,需要方姑娘忍耐一二。”
方寒如何不知这第一种解法,修为到了一定的程度,许多所谓无解的剧毒都不是什么事,但洗涤经脉无异于断骨重生,铁打的汉子都疼得打滚,他又怎么舍得让阿瑶受苦?
见方寒并没有太多触动,顾之曦也意识到自己说了废话,他叹了一口气,“还有第二种解法,便是找到那位白骨魔尊,让他交出解药,没有解药也可以,只要能取到这位魔尊的鲜血,晚辈就能炼制出解药。”
说是这么说,其实顾之曦并没有抱什么希望,找到白骨魔尊不是个事,魔尊基本上都是万年不挪窝的,但既然能成为魔尊,就至少有大乘的修为。
大乘的魔修和一个大乘的正道修士根本不是一个概念,魔修前期实力强劲,到了后期晋阶十分困难,天地雷劫也凶残得很。
简而言之,正道出十个人里出一个高阶修士,魔修却是万里挑一,基本上只要得了魔尊这个名头,就连正道都要为之让步几分。
方寒道:“白骨魔尊,他的宗门离此地有多远?”
举凡魔尊,必定在魔宗里分薄出一个小宗门,算做开宗立户,能发展到什么程度,全看这魔尊的个人实力。
顾之曦还没说话,方承已经开口了:“我听掌教说过,此去万佛宗,要经过白骨魔尊的领地,掌教让众位长老小心带队,不可招惹是非,白骨魔尊的领地应该就在我们来时的路上。”
方寒双目微冷,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看向顾之曦,道:“只需鲜血?”
不知怎么的,顾之曦总觉得自己的头点的万分艰难,有一种自己只要点了头,堂堂一个魔尊的脑袋就要不保的错觉。
得到了答案,方寒也不多话,丝毫不在意自己被咬得血肉模糊的手指,替玄瑶盖上一层薄被,抬手拂过她黑甜穴,让她睡沉。
“我去去就回,阿瑶这里,劳师弟看护一二。”
白雁飞顿时显露身形,一向玩世不恭的笑脸也露出些许沉重的意味,他道:“毕竟是个魔尊,还不知道底细,我同师兄一起去吧?”
方寒抬手,“无碍。”
他这样说了,就是有把握,白雁飞也不再多言,方承是个没头脑的,坚定不移的认为自家师父天下第一,顾之曦却已经有些懵了,他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方寒已经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方承一脸担心的蹭到床前,用一种今天晚上吃什么的语气对白雁飞说:“也不知道一个晚上赶不赶得及,总不能一直点着师妹昏睡穴吧?”
白雁飞脸色虽然沉重,也用一种今天晚上吃土豆炖鸡的语气回答了方承,“一个晚上肯定赶不及,我们来的时候用的是传送阵,光是飞行的话要走好几天,师兄要走一个来回,最快也要三天。”
两个人一问一答,话里话外都是赶路花的时间,好像杀一个魔尊就是去杀头猪,压根不算事一样,顾之曦觉得自己一定是进门的方式不太对。
事实上方寒的运气很好,他一路御剑气飞行,一路打听,竟然在天黑之前就找到了白骨魔尊的领地。
玄瑶半夜里就醒了,她已经是筑基期的修为,哪怕没有运用灵气,也能感受到房间外头有人在守着,背上火辣辣的疼,几乎有些腐烂的气息弥漫上来,她咬着牙没有发出声音。
白日里的事情她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最后的最后,周静狰狞扭曲的脸庞在一道金光中化为虚无,她以为自己会害怕,但其实她一点都不怕,杀死一个人,对她来说好像一点真实感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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