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此愆尤,皆难解免。
一人丛脞,万姓流离,睹锋镝而痛伤兵,闻鼓鼙而惭宿将,合九州而莫铸,投四裔以何辞?万一矜其本心,还我初服,惟有杜门思过,扫地焚香,磨濯余生,忏除夙孽,宁有辞条之叶,仍返林柯,堕溷之花,再登茵席?心肝倘在,面目何施?且夫谋国必忠,爱人以德,琴弛则弦改,车覆则轨迁,若必使负疚之身,仍尸高位,腾嘲裨海,播笑编氓,将何以整饬纪纲,折冲樽俎?稀瓜不堪四摘,僵柳不可三眠,亡国败军,又焉用此?抑元洪尚有进者,国定于一,师克在和,当兴亡继绝之交,为排难解纷之计,正宜恪守法律,蠲弃猜嫌。
况冯总统江淮坐镇,夙得军心,段总理钟不惊,再安国本,果能举左挈右提之实,宁复有南强北胜之虞?至于从前兵谏,各省风从,虽言爱国之诚,究有溃防之虑。
此次兴师讨贼,心迹已昭,何忍执越轨之微瑕,掩回天之伟绩,两年护国,八表齐功,公忠既已同孚,法治尤当共勉。
若复絜短衡长,党同伐异,员峤可到,而使之返风,宣房欲成,而为之决水,茫茫惨黩,岂有宁期?鼎革以还,政争迭起,凡兹兄弟阋墙之事,皆为奸雄窃国之资。
倘诸夏之皆亡,讵一成之能借?殷鉴不远,天命难谌,此尤元洪待罪之躯,所为垂涕而道者也。
勉戴河间,奠我民国,惭魂虽化,枯骨犹生。
否则荒山穴翳,纵熏穴以无归,穷海田横,当投荒而不返,摅诚感听,维以告哀。
黎元洪虽连电辞职,冯国璋总须带着三分客气,未便骤然登台,当时有一篇通电,谓:“现在京师收复,应即迎归黎大总统,入居旧府,照前统理。
国璋即将代理职权,奉还黎大总统,方为名正言顺”
等语。
黎元洪如何再肯接受,仍然固辞。
段祺瑞再组织内阁,拟定相当人员,将任汪大燮为外交总长,汤化龙为内务总长,梁启超为财政总长,林长民为司法总长,张国淦为农商总长,曹汝霖为交通总长,范源濂为教育总长,刘冠雄为海军总长,祺瑞自兼陆军总长。
只因冯、黎两人,彼此推让,总统尚为虚位,究归何人颁发任命,因此祺瑞未免踌躇。
祺瑞有一高足弟子,姓徐名树铮,乃是铜山人氏,曾赴东洋游学,在日本士官学校中毕业,归国以后,仍投段氏门下。
洪宪前无甚表见,袁氏称帝,徐劝段极力反对,段乃下野。
及蔡锷举义,云南独立,黔、粤等省,依次响应。
袁氏派遣曹锟、张敬尧等,出兵南下,特设海陆军统率办事处,调度军机,徐又劝段从旁牵掣,阴嘱逗留。
段为北洋军系领袖,如曹锟、张敬尧等,素来倾向祺瑞。
祺瑞虽手无寸铁,一封书足敌千军,所以曹、张两人,不肯为袁效死,张敬尧且顿兵泸州,始终不进,任他统率办事处,如何催迫,全然不理。
陕西将军陆建章,尽忠袁氏,徐又嗾动汉南镇守使陈树藩,兴兵独立,围攻长安,竟将建章逐去,代为陕督。
为后文枪毙陆建章伏线。
陕西一变,晋、豫动摇,四川将军陈宦,湖南将军汤芗铭,又皆宣告独立,坐令袁皇帝完全失败,活活气死。
黎元洪依法继任,起段祺瑞为国务总理,段因徐树铮献策有功,格外亲信,便命他为国务院秘书长,兼领陆军次长,事必与商,乃演出府院冲突,种种变端。
当时谓徐树铮势力,不亚徐世昌,世昌以资望见推,树铮以谋略见重,故特称树铮为小徐。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我为段氏一叹。
至此段祺瑞复来组阁,为了元首问题,尚在绝续时候,未得命令为疑。
树铮欲解主忧,便至黎元洪私第中,面谒元洪道:“张、康谋逆,国体动摇,今幸段合肥在野兴师,入京讨逆,摧枯拉朽,再造民国,未知公将如何相待?”
元洪愀然道:“我不能事前弭患,乃至变生肘腋,震动京畿,尸位素餐,咎已难辞。
今已通电辞职,继任当属冯河间,不日就可入都,信赏必罚,应归河间主张,我已身伍齐民,尚有何权处置国事哩?”
树铮方才退出,转告段祺瑞。
祺瑞即电告冯国璋,旋得国璋复电,组阁事悉凭裁夺。
祺瑞遂将选定阁员,如数提出,好在国会已经解散,不必另费手续,咨求国会同意,因即称冯总统令,特任各部总长,复通缉复辟要犯康有为、刘廷琛、万绳栻、梁敦彦、胡嗣瑗等,着京内外各军警长官,留意侦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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