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雷把那股似曾相识的感觉放到一边,叫住了作势要走的张保国,都被他看到了,也无所谓了,他现在想找个人说说话。
他不想找姐姐,或者是二哥说,找他们除了让大家情绪更低落、更难过,根本没有其他的用处。
他想要找个局外人吐一吐苦水。
正好,遇到了张保国。
他们收到了大哥的来信,信上说妈妈病了,让他们这边方便的话寄一些东西过去给爸妈。
这一次,大哥终于松口了,把爸妈那边的详细地址给了他们,之前怕他们冲动,他都是不给的,只给了个粗略的地址,要写信、寄东西都要先送到大哥那边,他再转寄出去。
妈妈生病这件事情让他们三个很揪心,还有一个,就是大哥说的,他那边生活困难,无力帮扶远在北方农场的爸妈,这透露出来的消息,也让他们三个很不安。
在之前,大哥是有一份正式的工作的,工资还不低,一出事,爸妈及时跟大哥断了,但是大哥还是被影响,原本炙手可热的工作变成了闲职,工资肯定也没有原来那么高了,大嫂没了工作,下面还有三个孩子,一家五口人,就靠着大哥那一份闲工的工作,而且,他们可以想象大哥的工作环境,他肯定要被之前的同事鄙视、排斥。
只要想一想,深入的想一想,就觉得自己的心被揪得喘不过气来。
妈妈那边病了,信寄到他们这里过了这么久,还不知道妈妈那边的情况,一收到信,他们立刻就先把手头的一些东西还有钱票藏在破旧的衣服里面寄了过去,希望可以平安的送到他们爸妈的手里。
东西是寄过去了,但是能来得及吗?
过去这么久了,妈妈的病好了吗?
种种猜测,让他缓不过气来,这才会找了个角落掉眼泪,没想到这难得的纵容,就被张保国给看见了。
看见了,脸也丢了。
破罐子破摔。
周小雷叫住了张保国之后,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张保国妥协了,也蹲了下来“怎么了?”
怎么了?
这个问题一问,周小雷想起了姐姐和二哥的一再叮嘱,让他千万别把家里的情况说出去,因为说出去了,他们的处境肯定会变的。
他抿了抿唇,垂下眼帘,手揪着地上的小草,把那有二十多公分长的草编成了一个圆环。
“……我想起了一些事。”
家里的事不能说,但是他可以换个理由。
“我之前去镇上的时候,看到一个人被革委会的人压着做检讨,因为他有海外关系,他家被砸了,什么都没有了,他的子女都跟他脱离了关系,妻离子散,就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台上,被人扔菜叶子和臭鸡蛋。”
张保国没有说话,继续听。
周小雷看着圆环,一点点的拆开,把叶子揪掉“……看到他这样,我想起了以前,想起了一个朋友。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可笑?因为我什么都没办法帮他,他现在过得很不好,生病了都不知道有没有人帮他抓药。”
他一脸的悲呛。
张保国看着他脸上的神情,仍旧沉默,这个朋友,应该是他很要好很要好的朋友吧,现在他脸上没有掉眼泪,但是那股悲伤比掉眼泪的时候还要浓重。
“你说他该怎么办?我能做什么帮助他?”
张保国立刻接上他的话,回答他“你可以给他寄东西,他生病了你给他寄药品过去,他要是没有吃的,把自己收获的一些菜干、红薯寄过去,还可以写信安慰他,送一些这边特有的东西给他精神上的支持,知道有朋友这样惦记着他,他肯定会很开心。”
他们已经寄了,留下勉强可以支撑的,他们多余的口粮都寄了过去,而且他们还不敢寄太好的,有钱和票还要塞到旧衣服角落,因为之前大哥有提过,要是寄的东西是名贵的,是会被没收的,因为他们是去劳动改造的,不应该吃这么好的东西,那样就不是改造,而是享受了。
“我也有东西要寄给我的朋友,他出了远门,很远很远,我想送他一些家乡有的东西,要不要一起进山?”
张保国不想听他说得太深入,他刚刚说的那种粗略的,正合他意,安慰了几句,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他就赶快提出来。
他们行动起来,他就不会拉着他继续说话了。
“好啊。”
进山也好,要是找到什么吃的,他可以寄给爸爸妈妈,大哥那边也不容易,可以寄给他一些,他就是城里长大的,城里面吃的已经定死了,像哥哥现在这种情况,日子真的艰难,爸妈那边,他可以找一些草药,他记得有个很简单的方子,头疼脑热的可以试试,喝了也对身体无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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