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沈溪有意在这书里留下伏笔,故事根本没写完,只说到穆桂英挂帅这一段,正是全书最精彩的地方,却戛然而止。
说书人根本没法编下去,因为让女人挂帅,不合常理,但人们偏偏就喜欢这段,最后说书的只能用大获全胜一笔带过,百姓自然不买账。
就算这样,《杨家将》的故事也在各个茶楼里一遍一遍地说,如今正是夏季农闲光景,城里城外的人都有空暇听书,引发的轰动效应越发强烈。
这天沈溪再次把字画送到字画店,这已是他第三次登门拜访。
头一次沈溪送去字画,那字画店的掌柜连看都不看就把衣着寒酸的沈溪给赶了出来。
沈溪不死心,第二次又去,没等掌柜赶人就迅速把字画摊开让掌柜看,掌柜一看字画不错并没有再赶人。
只是那掌柜眼光有限,根本辨认不出来这幅山水画到底是不是王蒙的作品,于是让沈溪拿着字画回去。
沈溪这次来,已经提前把说辞想好,因此见到掌柜后告之此画的主人乃是一位徽商,路过宁化县城时突患恶疾,治好病后手头变得异常拮据,只能把祖传的画卖掉,徽商不想丢面子,所以让他跑腿送画。
变卖传家宝是件很糟心的事,沈溪的话倒也说得过去。
那掌柜的见沈溪两次三番来,分明有所仗恃,看来书画应该没什么问题。
但他又不想冒风险,于是答应把画留下寄卖……所谓的寄卖就是店家不出钱,如果有人把字画买走,店子收三成佣金。
虽然三成佣金多了些,可对于沈溪来说也没法拒绝,留在字画店寄卖总比留在手里烂掉好,如果这幅画能卖出去,多少能弄些银子回来,这样他读书的事情和全家人的生活就有了保障。
可惜几天过去,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以至于沈溪对这件事渐渐不抱希望。
六七月间正是一年中最炎热的时候,沈溪每天要做的还是压纸和画画,所作的作品不再局限于明初。
弘治年间最负盛名的才子是誉满江南的唐寅,十五岁时便以省试第一名补苏州府府学附生。
此时唐寅尚未中解元,其书画技艺未到其晚年时臻至大成的境界,沈溪模仿几幅都不太满意。
又是一天上午,沈溪循例去字画店询问字画是否卖出去了,等看到他的画还好端端挂在墙上,不由带着失望出门。
远远见到城北那家茶楼前人堵得水泄不通,就算平日里有新说本也没见人们这么踊跃。
过去听了一耳朵,沈溪才知道原来是工部郎中林仲业到茶楼听书来了,不管之前听没听过《杨家将》的人,都想到茶楼里坐坐,以后说出去那也是跟正五品的朝廷大员喝同样的茶水、吃同样的零碎听同样的书,大有面子。
这家茶楼正是沈溪送出《杨家将》说本的那家,城里其他茶楼说书人说的《杨家将》,大多是从这里偷师所得。
沈溪没有挤进茶楼的意思,要是说书人认出他就是说本的主人会破坏他的计划。
沈溪看了一眼茶楼外几个维持秩序的衙差,转身回家去了。
这时候茶楼里,韩县令身着一身宽松的直掇,也就是直领、大襟、右衽的道袍,陪同同样装束的林仲业听书。
因为韩县令和林郎中的意外到来,《杨家将》的故事只能从头开始说起。
那说书人口若悬河,把润色过几遍的故事说得活灵活现,林仲业听了不由微笑点头,显然这故事很合他的胃口。
说书人的规矩,本来一场只说一回,可权贵来了,那就得接连说下去而不能一拍醒木来个“下回分解”
……当官的可没那么多时间来听你下回!
连续说了十几回,眼看故事到了尾声,那说书人内急暂回后堂解决个人问题,顺便休息下已经有些火辣辣的喉咙,这时候韩县令终于有机会跟林仲业搭话。
“林大人,宁化地处偏僻没什么好招待的,好歹人文还算昌盛……这出说本您听得可算满意?”
韩县令陪笑着问道。
林仲业拿起茶碗饮了口茶水,颔首道:“未料到贵县竟是藏龙卧虎,本官在京师也未听过这般有趣的说本,之前看的那两出戏也甚是精妙。”
韩县令欣慰点头,道:“只要林大人喜欢就好。
我这就让那说书人出来,快些把书讲完。”
说书人休息得稍微久了点儿,韩协有些不满,让人换过茶水便叫夏主簿进去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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