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一不看他,是的,她早准备好了说辞,怎么开头,怎么起承转合都想好了,可这起首第一句,仍旧这么难。
赵正不催她,只是在边上沉默地喝酒。
安静了约五分钟,姜一终于开口:“让你有我随时有离开的准备,是因为我确实有担心,我自记事起走到今天,从没有一天真正安心过。
我说过,我和外婆相依为命,是她把我养大。
贫穷是我的背景,但这不是我所有的背景。”
姜一紧握着酒杯,又猛地灌了自己几口:“我……”
“如果觉得为难,你不用此刻逼自己说。”
赵正裹住她紧抓着自己膝头的手,“那天电话里是我心急,我说过要给你时间。”
“不。”
姜一摇头,“这不是可以拖延的事情。
过去不说,是我确实没有长久的打算。
现在不同。”
她自己或许没意识到,可这话比一句“我喜欢你”
要重要得多,她在说,她想与他有更长久的打算。
他的双眼顿时风起云涌,她反扣住他的手,他注意到她胸口剧烈的起伏。
“我上次回去办外婆下葬的时候,去见了我妈妈。”
她提到妈妈二字时,垂下眉眼,盯着他们交握的手,轻缓却清晰地说,“我妈妈在牢里。”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她怕自己会找到除去惊讶之外其他的情绪,比如……鄙夷。
“我八岁那年,妈妈被判刑入狱,判了二十五年。”
这句话在赵正拧起眉头,二十五年,是重罪。
“罪名是:过失致人死亡。
而她过失杀的人,是我爸。”
姜一嘴唇颤抖地说出了这个压在她心中的秘密,在这座城市里,没有人知道。
即使是程珂,她也没有全部坦白。
是的,她在光鲜的外企上班,她写着花花绿绿的公众号文章谈论着流行趋势,她背着品牌送她的上万的皮包,她笑得璀璨夺目,出入高级餐厅,日子看似活色生香。
可她的妈妈是杀人犯,她的爸爸……
“我爸以前是个读书人,自命有才却怀才不遇,只能做最基层的员工,被领导呼来喝去。
他酗酒,喝多了就回来打我妈,当然,也打我。
我妈没文化,当时嫁给那个男人就是被他所谓的文化吸引。
我们住的小楼,但凡有吵闹声外人都能听见,但是家暴,家暴是家里事,别人的家事,有谁去管,有谁愿意管?”
“我妈出逃过,回娘家。
这样小的城市,不开化的年代,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不能离婚。
那个男人也口口声声说,会对我妈好,以后不会打她,甚至,跪下来,求她回去。
她心软,她回去。
可狗改不了□□的,喝了酒,他照样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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