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殳垂手等待子昭指示下一步何去何从,而子昭在脑中细细品味了一番这位行长的话,心想:“这头黑熊说话虽不受用,但是句句在理,要是真地渡河遇到了敌寇,确实不妙。
更何况父亲的王命叫我去河邑。”
想到此处,烦恼的心事又涌上心头,子昭一言不,扭头向河边走去,鬼殳默默跟在后面。
子昭信步来到河边,低头看着滔滔奔流的青色河水,心中回忆起母亲在时,父王携母亲和自己,还有一众贵族、臣属、扈从到大河边祭河的场景。
子昭那年五岁,脑海中对那时的记忆很模糊,留下印象的只有天寒地冻,母亲温暖的怀抱,舒适的乘车,还有被投进河中的牛、马、猪、羊,以及人牲,自己第一次见到的大河是什么模样倒没有印象了。
只有这第二次来到大河边,真真切切、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大河,可是母亲早已不在。
想到此处,子昭举目眺望隐隐绰绰的河对岸,想起五岁时,祭河后父亲本欲带着他们母子乘渡船到大河对岸,巡视河南兆的城邑和王庄。
可是子昭受了风寒烧,父母心疼他,于是取消了渡河的行程返回殷都。
后来,母亲多次提及此事,承诺等子昭长大些,带他渡河去巡视田猎,还说要带他去亳都拜望外公、外婆和舅舅。
子昭不愿再想,脚踩着松软的泥沙,信步沿着河岸走了起来。
约莫走了三刻,身后的朱雀大旗只剩下大致的轮廓,鬼殳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提醒:“主上,咱们这可是在往东行呀,要去殷都,我们得往北走上大道,要去河邑,我们可向西沿着大河走。”
鬼殳说起往东行,子昭突然想起自己在梌邑东边的鹿邑(今河南省濮阳市西)还有父亲颁赐的籍田,现在自己一不能渡河,二又不想去殷都,更不愿就此老老实实的去河邑,那么不妨去看看属于自己的籍田。
说走就走,子昭携众人继续东行,然后转向东北方向,与王命中的目的地河邑背道而驰,朝着鹿邑而去。
这籍田是子昭十岁生辰时父亲赐予的,只管每年派管事收取田租即可,子昭从未见过。
想起马上就能见到属于自己的籍田,子昭不禁加快脚步,沉重的心情仿佛随着满头大汗而被渐渐排出体外了。
鹿邑距梌邑渡口约四十余里路,纵使子昭一行人疾行赶路,待到达鹿邑时,夜色已深。
好在夏夜的晚风清暖柔和,皎洁的月光仿佛洒在地面上的白霜,为行人照亮了去路。
子昭一路上还在愁,已到深夜,邑落大门和吊桥早已关闭,恐怕只能在邑外的农家借宿了。
可沿着大道赶到鹿邑,借着月光遥遥一望,子昭心上的石头落下了。
皎洁的月光下,鹿邑中隐隐绰绰的民居房屋不少,但邑落边既无城墉,也不见壕沟,甚至连木制的栅栏都没有。
一行人拖着疲惫的步伐,欢天喜地地走进鹿邑。
子昭令鬼殳敲响街边第一所民居的大门,询问羁所的所在,问清方位后,直奔羁所。
敲开羁所大门,睡眼惺忪、不情不愿的羁正在子昭甩出一枚贝币后,脸上当即换了颜色,立时唤起羁所的所有人众忙碌起来。
不仅子昭、鬼殳和四牛奴有了酒肉饭食,连四头驮牛都嚼上了精细草料。
次日清晨,用大食之际,子昭问羁正有关籍田之事。
羁正陪笑道:“大人所问,小的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怎奈小的只是区区一个羁正,只管得了这小小羁所方圆之事。
籍田之事,大人须得去问邑长或者田官。”
子昭吃着肉羹,头也不抬地问道:“鹿邑的邑长和田官现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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