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嘎隆拉山垭口仅有一百米远的距离了,我已能清楚地看见垭口两端竖着两根木柱,这两根裹缠着白色哈达和经幡的木柱已被冰层包裹得严严实实,成了两根粗粗的冰柱,这是嘎隆拉山垭口的标志,也是保佑翻山的路人平安的吉祥物。
雪越来越深,行走更加费力,每走几步,就得喘息很久,我弯着腰用拐杖顶住自己的胸膛,一步也走不动了。
忽然,一阵轰轰隆隆的炸裂声从雪谷中传来,我惊异地转过头去,大面积积雪排山倒海般朝深谷坠去,雪浪似万顷波涛,吼声如千雷齐鸣,巨大的雪崩持续了十几分钟。
雪浪雾气从深谷中升腾蔓延,很快这种由雪组成的雾气将深谷填满,奇异狭长的雪谷消失了,消失在滚滚的白浪中。
填满深谷的雪雾,随风一波又一波地朝雪峰之颠涌去,场面非常壮观。
在惊异与激动中,我发现两小时前我所走过的雪道已经面目全非。
我已经不可能再行走了,沿垭口途中积雪厚度已超过一米五,陷进雪中的腿根本无法抽出来,身躯在积雪中慢慢下陷。
也许前面的积雪越来越深,这样走下去,我会被积雪活活掩埋掉。
我将行李包牢牢地绑扎住,绑带的另一端系在我的腰间,摄影箱压在胸前,拖着几十斤重的行李包,手推着摄影箱,一点一点地朝前爬行。
还剩下短短的几十米距离,这短短的几十米距离是在与死神较量。
这也许是我一生中最最难忘的时刻,我的手、脚、脸相继失去了知觉,下巴在与积雪的摩擦中冻得僵硬。
但我的思维仍然活跃,心脏仍在跳动,身上的血还在流动。
离垭口仅有十米远了,透过亮晶晶的冰柱体,缠绕在木柱上的白色哈达和经幡清晰可辨。
此时,我想起了善良的藏族姑娘曲珍,想起了极为关心我的武装部长,想起了绵阳老乡、老阿妈、门巴族小伙子森格想起了所有关心我的人们,他们都在关注我翻越嘎隆拉山。
我看准了方向,伸出肿得发亮的手脚做最后的冲刺,朝垭口靠近,再靠近一次次的胸闷、头昏、呼吸困难,一次次地紧闭双眼,将红肿的手放在胸前,张大嘴喘息、再喘息。
爬行中,我的手套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时间在一秒一秒地过去,垭口上,咆哮的寒风竟奇迹般地停了。
我知道,我已经爬上嘎玛山垭口了。
我慢慢地跪下来,解开了系在腰间的绑带,将行李一点一点地拉上来。
蓦然,胸中猛烈地狂跳起来,我转过身去,猛然一跃,紧紧地抱住了裹着经幡和哈达的冰柱
1998年11月14日12时10分,我终于登上了海拔4300多米的嘎隆拉山垭口。
这是封山时节的嘎隆拉山垭口,是墨脱通向波密海拔高度最高、道路最危险的地方。
回望走过的道路,雪道上留下了长长的爬行痕迹,从山腰曲曲弯弯朝高处延伸,一直通向峰顶。
垭口的另一端,覆盖着千年积雪的山峰依然雄伟,山峦半腰裹着厚厚的云雾,看不清山下。
这便是我的下山之路,依然充满着曲折和艰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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