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山向来能够如鱼得水应对虚与委蛇的社交关系、明争暗斗的财务纠纷和攀权附贵的暧昧示好——他拒绝这些并无负担,却好像应付不来乐柠这颗蒙尘明珠一样的赤诚心意。
这瞬间,牧山是有冲动,想替乐柠拂去那些尘埃的。
听乐柠说也给郑校长写了信,他才镇静,松了口气。
乐柠却在这时小声说:“但是郑校长有太多孩子了,您只帮助了我一个,我只是,想比其他人都更好一点、再好一点。”
牧山又是一哑。
半晌,他坦白说:“你们郑校长的每个孩子,其实都花着我的钱。”
言下之意,资助款项是走公账还是走私账于他而言都没什么区别。
乐柠被泼冷水,表情一滞,很不安:“我知道、我知道我对您来说并不……”
并不特别……牧山想。
“送我盆栽的人倒只有你,挺特别的。”
但牧山打断道,“你也需要我——作为家长抱你一下吗?”
乐柠蓦地仰起脸,瞳仁好像映出振翅而过的飞鸟,牧山心尖上就飘落一枚羽毛。
乐柠将信将疑,朝牧山挪了一小步,牧山生硬张开一边手臂轻揽他,顺毛一样,手掌从他发尾抚到后颈。
“我扔出去的钱,很多看不到水花,但我在你身上,能听见回响。”
牧山破天荒给出一个短暂拥抱,开导说,“我希望你自尊自爱,好好长大。”
乐柠不知听进几分,在他怀里乖乖点头。
毕业典礼结束,操场上的人群像鸟飞兽散各自离开,牧山一时改不过习惯,穷讲究:“不需要给班主任打个招呼再走吗?”
乐柠顿时紧张:“您还要去跟我班主任聊聊吗?”
牧山索性点头,乐柠就带路,但班主任没看出牧山想单独交流,也留下乐柠,一股脑说了太多夸奖,对于牧山来说约等于无效谈话。
反倒是乐柠坐在一旁忐忑不安,耳朵红彤彤的。
牧山本想打探乐柠的生活方面的事,见状又心道算了。
那些事既已发生,现在问不问都无济于事,经历一场成人礼,牧山转变想法,觉得可以不去追究乐柠从前做过什么,重要的是乐柠心里仍有赤诚,今后还想怎么做。
但牧山没有轻易放过一件事:“我作为乐柠的资助人,不常走动,乐柠报喜不报忧,导致我今天才知道他在学校受欺负——老师,乐柠告诉过你这事儿吗?”
乐柠一愣:“我……”
牧山淡淡一眼瞥去,乐柠就闭上嘴。
班主任脸色一僵,不尴不尬:“知道、知道,班上有两个学生条件好,娇生惯养,有点嚣张跋扈的小性子,但您放心,欺负肯定谈不上,青春期的孩子嘛!
乐柠大一两岁,不和他们计较,学习成绩也从没受到影响……”
班主任这都不忘见缝插针夸两句,像自知理亏在找补,牧山明白他在躲闪什么——乐柠不是没寻求过帮助,但老师不过是在成绩好但无依无靠的乐柠和顽劣但有点小背景的“地主儿子”
之间和稀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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