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知柔仍有些过意不去,白稚川在她肩上轻拍两下“云卿家底厚,又不用养家,没什么地方花钱,你叫他一声师父,同他有什么好客气的”
蔺知柔看看贾九郎,对白稚川道“那九郎的花销还是由我来罢。”
贾九郎是她的朋友,却和白稚川、柳云卿都没什么关系,于情于理不能白吃白住。
白稚川本来不甚在意,见她执意要分清,便道“行,就按你说的办。”
说罢带两人去各自的房间放行李“一会儿叫知客僧安排两个寺奴收拾洒扫一下,你们需要添置什么东西同我说便是,莫要见外。”
贾九郎上回在普通院与白稚川未及深交,这两次接触下来,性情倒是颇为投契,当下一口一个世叔,叫得蔺知柔这个正经世侄都自愧弗如。
不一会儿知客僧备好了酒菜,白稚川做东道,招呼两人入席,席间有些江南不常见的菜色,各色胡食都比江南地道得多。
贾九郎一路上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回了长安也是第一次正经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面对一桌熟悉的美食差点热泪盈眶,当即拈起一枚点心,咬了一口,赞不绝口道“这巨胜奴做得地道,用的是羊油。”
又指一道菜对蔺知柔道“七郎,这个江南应当没有,你尝尝看。”
那道菜呈绛红色,像是肉肠一类的东西,看着油汪汪的,卖相实在有些黑暗。
她谨慎地夹起一块,放进嘴里尝了尝,觉得有些腥,皱着眉头问“这是什么”
贾九郎大笑,白稚川将碟子往自己身前一揽,对蔺知柔解释道“这是热洛河,鹿血煎鹿肠,是你世叔用来补身的,你们这些小儿不合吃这个。”
蔺知柔“”
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贾九郎不再逗她玩,一边吃,一边向她介绍每道菜的名头和来历,三人吃着菜,饮着炭炉温热的松醪酒,惬意非常。
三人今年都要举试,酒过数巡,不免聊起这个话题,蔺知柔将方才书肆中听来的消息告诉白稚川,他也微微变了脸色。
贾九郎见他望着蔺七郎欲言又止,似乎有话要说,便起身道少陪,随便寻个由头避了出去。
白稚川待他背影消失在院门外,端起酒碗默默饮了几口,这才缓缓道“你入京以来,可曾听旁人说起过你师父的事”
蔺知柔刚入京,也没来得及与人交游,白稚川指的旁人只能是贾九郎,她摇摇头“不曾。”
白稚川沉吟道“我思来想去,与其让你从别人口中听说,倒不如由我告诉你。”
蔺知柔抬起眼,微露诧异。
“我想你师父应当也是这么想,”
白稚川捏着酒碗顿了顿,似乎不知道从何说起,“云卿是七岁时回到柳府的,此前他和母亲住在蜀中,我家与他家相邻,我们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坊间对他生母的身份多有臆测,八成是牵强附会、捕风捉影的无稽之谈,他母亲既不是精怪也不是女冠。”
白稚川的双眼变得迷朦,仿佛起了层薄雾“云卿的母亲温柔和善,我们爬进她家庭院中攀花摘果,她从不像别的妇人那样叉腰大骂,反而拿果子和自己做的松子糖招呼我们。
“她还有满腹诗书,云卿小时候就是她亲自教导开蒙的。
那时候我只知道他们是外乡人,说一口京师官话,孤儿寡母客居蜀中,过了好几年,在京师和云卿重逢,方才知晓他母亲姓杜,就是二十年前坐悯怀太子案抄家灭族的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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