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天民没料到驼子欲行复止,转身突此问,心头扑通一跳,顿感事情不妙。
不是么?在这种天寒地冻,鸟兽为之绝迹的深山旷野里,高年若斯翁者,无端孤杖出现,形迹已属大有可疑;及至双方见面之下,老家伙竟然毫不避讳,开口便问两人是否来自紫阳庵方面,而今,老家伙似乎竟竟犹未尽,竟又回马一枪,突将注意力移去仙樵腰间那只药囊上一一试问:这除了一个对身后这座独秀峰,每年例必一至的公孙老魔,谁会如此耿耿多疑?谁又会于盘询时如此言出无忌?
苏天民凛惊之余,迅吸一口清气,玄功默运,真劲潜提,屏息以待不虞之变。
为了不使这一部关系着今后整个武林劫运的六合真经重落魔手,他已毅然决定:在必要时,将不惜与老魔来个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这时的苏天民,外弛内张。
一面蓄势以待,一面故作痴迷,木木然转脸朝仙樵望去。
苏天民心底明白,对刻下这种一触即,业已无可避免的危迫形势,仙樵必然较他知道得更为清楚。
所以,依苏天民这时之揣想,他忖度仙樵次一步所采手段,很可能是先逞口舌之利,尽量分散老魔注意,以便他有可乘之机,好向老魔倾全力施以闪电一击!
果然,苏天民猜中了!
好个慧眼仙樵,真个委是老的辣,这时见问之下,非但神色不改,且还自然而然地,由衷露出一片欢欣之容,只见他伸手腰间一拍,向老魔满脸堆下笑来道:“算是您老福气好,老汉山中七日,所获尽在于此,王屋绵蓍,无人不知,一等一的金井玉兰,决非五台之蓍口蓍,所能相提并论,泻火解热,补中益气,温三焦,壮脾胃,无汗能,有汗能止,内排积脓,外消痈疽,尤称无上妙品,假如老先生有意思,价钱。
秤头,都好谈,此迨所谓,可遇而不可求也……”
老魔悠然侧目道:“能先看看货色么?”
仙樵连声抢答道:“这个当然。”
口中说着,就地蹲下身子,一边伸手解药囊,一边点头而笑,显得甚是兴奋地高声接着道:“来,来,来,老先生,买卖行中,规矩本应如此,先看货色中意不中意,然后才能谈其他。
小老儿一生不打诳语,保证您老,在一般生药铺子里,纵出三倍价钱,也绝难买到这等道地货就是了。”
苏天民两条手臂,不期而然缓曲提。
左掌式蕴“金光照魂”
。
右掌招藏“威啸长天”
,逆目默度起步距离,冷汗涔涔然浃背而下。
仙樵此刻口中的每一个字,均如针之引线,在将他那二颗心密密收缝,愈缝愈急,越收越紧!
如今,接着要来的,以及接着要做的,单纯之至!
只要老魔一旦移步向仙樵走过去,他便得把握时机,于最有效之一刹那,以最迅之身手,予老魔致命之一击!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一击不中,万事全休!
然而,出入意料之外的是,老魔嘴里说的是一回事,这时却并未真个拢去察看,倒是仙樵却似乎狠定心肠,这时不但真将那只药囊解下,且已将袋口扎线打开,仿佛只要老魔走过去,他马上就会将囊中之物,兜底倾出一般。
老魔仰起脸,望望天色,突然身躯一转,连招呼也不打一个,腾身便向右侧一条山径上斜掠而去!
仙樵跟着站起身来,以手罩唇,放声高喊道:“咦,您老不是说得好好的”
苏天民一旁低声相拦道:“够了,够了,我的仙樵爷,我的佛樵爷,请您做做好事,来个见好就收,少嚷两声好不好?”
仙樵轻声答道:“不,你老弟不知道,这种起身炮,无论如何,是少不了的。
就连现在,虽说老鬼人已去远,都还一样大意不得。
安知老鬼不是成心使诈,待转过一道岩角,再向身后望过来?”
苏天民轻轻一啊,由衷生敬道:“是的,这次端赖”
仙樵头一摇,深深叹了口气道:“算了吧,老弟!
刚才这一阵子,你老弟感受如何,老汉不得而知。
我只知道,若是那老鬼继续留下来,再耗上个半袋烟光景,我姓赵的准得疯,根本用不着谁来动手脚!”
苏天民苦笑耸肩道:“我么?轻松之至,只不过有如伏天烤火炉而已!”
仙樵系回革囊,低声道:“走吧!”
苏天民低声问道:“依前辈看来,现在危险过去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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