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说话不过脑子,没心没肺的风月突然惆怅起来,倒惹得沈南宝险些错了针,她迎着漏进来的日光看向风月,眸子跟一汪清泉似的泓澈。
“你还是省省心,少怜惜心眼比筛子还多的她们,多周顾周顾我罢,般若昭仪晋升之日在即,我这才开了头,也不晓得绣不绣得完,能不能绣得般若昭仪满意。”
风月没听出她话里的含意,只觉得自个儿懈怠了主子的情绪,赶紧重振了旗鼓,精神抖擞地问:“姐儿要小的做什么?劈线?穿针?不过,小的多嘴说一句,姐儿您这绣样哪能有不好的?但凡绣得完,定是让般若昭仪爱不释手!”
说是这般说罢了,沈南宝还是不敢懈怠,如此风平浪静的绣了两日,如坐针毡的容氏终于迎来了知州通判家的口信,说是明儿就会上门来提亲。
容氏喜不自胜,连忙同殷老太太商讨着明个儿该当如何迎来送往。
那沈南伊因脸上有着伤只能垂了帘旁观,沈南宛不好独个儿见梁公子,遂叫了沈南宝作陪,也不必说什么话,只琉璃樽那样的坐在一旁,当个听客就好。
于是次日一早,那梁公子骑着马儿,拎着鹅,抬了两大箱子和一瓯瓯的酒,浩浩荡荡地从沈府的正门而来。
沈南伊在夏至晨间浓浓的白雾里,执着扇掩住脸,只露出一双恨眼道:“二妹妹到底好福气,什么事临到她头上都转危为安,怪不得近来行事愈发的蹬鼻子上脸!”
一壁儿说着,一壁儿看向一旁娴静着整张脸的沈南宝,嗤了声,“不过我还好,到底是嫡女,不像五妹妹,这手头上还紧赶着要给般若昭仪做翬翟呢,竟还被拉去做陪衬。”
那语气里掺着怜又夹缠了些讥讽,却没撼动沈南宝半分情绪。
她还是张着那双淡得咂不出味道的水眸看着沈南伊,视线在那白娟地绣孔雀的扇面停了一瞬,随即笑道:“这也是没法,大姐姐脸上落了伤,不好见外客,不然叫人看见了又会说一嘴端午那日的事,惹得谁谁都下不了台。
不过我瞧大姐姐这伤好得挺快,想来是谢小伯爷给的药膏极厉害罢。”
本来是极损的一句话,沈南伊却听得兀自轻笑起来,“可不是,那谢小伯爷果真是极贵重的人物,随随便便出手的药膏就是顶得了百两的罕物,叫我这伤好得快不说,眼瞧着长出来的新肉也比先前的还要白嫩,说到这处,我不得不问一句,五妹妹应当不会怪我占了这东西罢?”
这话听得风月气得牙痒痒,正中了沈南伊的下怀。
沈南宝却点点头,“我感谢大姐姐都感谢不过来,哪里还有怪大姐姐的心思。”
她说着嗐然了一声,眸子深弯,徐徐打起了扇,“毕竟早先儿祖母就叮嘱过了,谢小伯爷同我不相配,我自当时时刻刻谨记,不敢有半点逾矩,更何况这等‘私相授受’的东西,我起初还愁呢,怎么打发了……你说扔了罢也怪可惜,不扔了罢仿佛也于理不合,还好有大姐姐替我兜着,正好物尽其用,也不必拂了谢小伯爷的心意。”
所以这话意思是说她沈南伊是捡沈南宝不要的东西么?
沈南伊涨红了脸,气涌如山塞得喉咙又紧又疼,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厢沈南宝福了身,道:“大礼抬进了门,官媒也在里头说话了,料是不消几刻二姐姐就要见梁公子了,我还得似大姐姐说得那样,往那儿戳人眼子呢给人陪衬呢,就不能陪大姐姐说话了。
大姐姐自个儿打发了时光,别往人跟前晃悠,妨不得又惹恼了祖母,吃一顿鞭子呢。”
话罢,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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