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心里带着事走的。
而很快,他所担心的事就发生了。
仅仅过了两天,谢怜再去不幽林时,一些医师告诉他夜里,有十几个人面疫患者无视警告,偷偷爬起来,有的用火燎了患处,有的用刀子割了皮肉。
还有好几个,因为手法不当,失血过多,还闷在毯子里不敢做声,怕被人发现,悄没声息地就死了。
谢怜刚下战场便听到这个噩耗,站在数百人中,着地上那些鲜血淋漓、嗷嗷痛叫的病人,终于发火了“你们为什么不听劝我不是说过现在还没有确定这样到底能不能根除疫毒吗怎么能这样乱来”
这是他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信徒的面发这么大的火,众人皆低头不语,噤若寒蝉。
谢怜心中实在生气,忍不住多说了几句,说着说着,冷不防一人道“太子殿下百毒不侵,病痛在我们身上,又不在您身上,你当然说我们乱来。
可咱们还不是因为实在病急了,才乱投医的,有什么法子”
这人虽然没明着顶他,语气却阴阳怪气得紧。
谢怜一听,血有点儿往脑上冲,道“你说什么”
那人说完就缩,找不出来了。
风信在远处没听到,否则就立刻骂了,慕情则人群风向不对,谨慎地选择不激化事态。
见谢怜没回应,另一人又道“太子殿下,你要是救不了咱们,咱们就只好自己救自己。
放心吧,不会浪费你的灵药和法力的。”
谢怜方才是热血上涌,现在则是如坠冰窟,心道“这是什么话我难道是在乎那些灵药和法力吗我分明是怕截肢无用才阻止,为何说得好像我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是体会不到这些病痛,可我如果不是真心想救人,我为什么放着好好的神官不做下来自讨苦吃”
他一生之中,从未被人拿这样的话刺过,也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心中千言万语,嘴上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因为他知道,是因为他一直没能找出根治人面疫的方法,使得信徒们终于渐渐失去了耐心,这些百姓所受的苦楚,比他难以煎熬一百倍,只能双拳握紧,骨节咔咔作响。
半晌,突然一拳打在一旁一棵树上。
那树咔嚓应声而断,众人都吓了一跳,敛了窃窃私语。
远处风信这才觉察这边出事了,奔过来道“殿下”
谢怜一拳击出,泄了一口憋屈之气,稍稍冷静了些。
谁知,一片死寂中,又一人道“太子殿下,您也不用发这么大的火了。
在座各位都是病人,都是你的信徒。
大家谁也不欠你的。”
此言一出,许多人暗暗点头。
虽然都压低了声音,但谢怜五感清明,所有声音听得一清二楚,底下都在嘀咕“总算有个敢说实话的人了,我一直憋着没敢说呢”
“以前不是说太子殿下是很温和的吗怎么本人居然是这样的”
在阵阵人语的海潮中,谢怜无意倒退了一步。
二十年来,他不曾在任何敌人面前恐惧过,他永远无畏,然而此刻,心中却有一阵类似恐惧的情绪席卷而过。
这时,他又听到有人小声道“有这等神威,去敌人那里撒火,也不至于打得那么艰辛了”
听到这一句,他再也不能站在这里了。
他何曾不知,现在的自己,根本不像神台上那个仗剑执花、微笑自若的武神
谢怜转身飞奔,逃跑一般冲出了不幽林,风信和慕情在他身后喊道“殿下你要去哪里”
人群中蓦地一阵骚乱,似乎是有个小护工突然没头没脑地对几个病人拳打脚踢起来,引发了一轮翻翻滚滚大打出手。
然而,风信和慕情也顾不上这边了,喝来几队士兵顾现场,紧追着谢怜离去。
他狂奔的方向是背子坡,一步飞出数丈,不多时便来到那片茂密的山头。
谢怜双眼发红,在林中喝道“出来”
风信道“殿下你来这里做什么”
谢怜冲天喝道“我知道你在,给我滚出来”
慕情道“若是你一喊他他就能出来,也不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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