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杨想起之前他匆忙翻他口袋的模样,多数是看出些端倪了吧?所以催眠了他,让他在睡眠中自我修复。
想到这里易杨不禁有些后怕,这两天他确实疏忽没有服药,还破格喝了酒……然而此时最让他揪心的却不是这事。
“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易杨了二十几年却早就被吴招娣抵押出去的地方。
虽然这一切说到底是谢锦天策划的,他弄到这套房子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可他留着这房子做什么?又怎会在周末的晚上出现在这里?
“这房子我从抵押那里弄来的,本就打算还你,又怕你多想。
我只是不想它落在别人手里,毕竟这是你出生的地方。”
谢锦天呐呐道,那语气像个做错了事怕被责备的孩子,“我没想到你会来。”
谢锦天也猜到易杨多数是因为喝了酒才迷迷糊糊地到了这里,只是这样被撞个正着,倒好似是他别有用心的算计。
易杨的双眼已适应了黑暗,尽管不开灯,他仍能清晰地辨认出每个角落原本的模样。
谢锦天的话字字句句地戳心。
诚然,这里有许多不堪的回忆,可也有谢成刚还在世时的温情满满。
这里是一切的伊始,是不可抹杀的根源。
这也是为什么,在精神崩溃时见到的幻象,总生根在这里。
其实在内心深处,易杨还天真地奢望时间永远凝固在最美好的那一刻,否定现实,也否定因那过往而造就的此刻的自己。
即便没有吴招娣的存在,他也不愿回来。
可他终究是回来了,像是冥冥之中的捉弄,也像绝处逢生的启迪。
谢锦天本以为易杨还会追问什么,可易杨却就此沉默了。
那本用来掩饰尴尬的黑暗,此刻却成了道屏障,令他愈加参不透跟前人的心思。
这两个月,他当真是践行了自己的诺言,彻彻底底地从易杨的生活中消失,他退了群,取消了关注,关闭了推送,锁上了那贴满照片的房间,绝缘了所有他的讯息,可却发现,他反而变得无处不在了。
合上眼就能梦见,睁开眼就止不住地回忆,穷思竭虑。
安眠药对他的副作用便是白日里也混沌得无法集中精力,日日加量,却越来越难以入睡。
越是想摆脱,那金箍便收得越紧。
在理智崩断前,他找到了这里,本是为喘一口气,可来得多了,却又生出些别的心思。
吴招娣那时抵押得匆忙,大多数家什都还原封不动地留着。
谢锦天忍不住抚摸易杨看过的书,躺在易杨睡过的床上,坐在易杨坐过的角落,揣摩他当时的心思。
时间混乱地穿插着,将房间拨弄成怀旧的模样,又猛然退回到冰冷的现实中。
他每日对着桌下压着的全家福发呆,对着书橱出神,对着窗外恍然,他甚至时常站在那个他被逼就范的角落,想象着他当时的无助与绝望。
越是想念,越是疯狂,有时甚至觉得已变成了他,鸠占鹊巢地成了这旧地名不副实的主人。
他将《国史大纲》、月饼盒子和那些个园林模型都搬回来挪到了原处。
一切似乎都暂停在了他还爱他的时候。
客厅里仿佛还有谁来来回回的脚步声,是个对他不管不顾的游魂。
关起门来,这就是他的一方天地,从书架上取下那厚厚的掩藏,一页页翻过去,眼神中满是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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