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而薄的夜风拂面而来,偶尔挟来刀剑哐啷一声轻响。
凌统抱着剑,远远地跟在他身后。
少年已抽出笔挺的身段,雪亮的视线穿破沉沉的夜色,静静落在李隐舟的背脊之上。
在自己当班的时候出了这样的事,推波助澜的还是素日交好的同龄朋友,凌统的心里也不可能好过。
但凌操还是放心地把这份责任丢给他。
李隐舟收回目光余暇,蹲下身揭开盖子,浓重的苦味扑鼻而来。
他盯着孙尚香平静的侧脸“这几天,是你在照顾公纪”
孙尚香搅动着褐色的药渣,眸光随着扑扑沸腾的声音寂寞下来“是阿言托我照顾他的。”
浓白的雾气缭绕在两人中间,隔着一道炉子深浅两道身影亦近亦远。
李隐舟道“抱歉,这本来是我该做的事情。”
“算啦。”
孙尚香拍拍手上的草木灰,转头轻轻他一眼,“我也不能总是被你们照顾。”
她停顿片刻,起身收拾着裙裾,将宽阔的裙角用力拉紧绑在脚脖上,打了个结实的结。
把自己收拾整齐,才站直了身子,低头着凝眸不语的李隐舟。
“阿言说公纪对不起孙家,所以理应交给我处置。”
孙尚香道,“公纪也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了。”
煮沸的汤药咕咚咕咚地不停沸腾,似谁人的心跳,搅乱不休。
李隐舟已经能勾勒出事情的始末,浮动的雾气中隐隐闪现出那张决绝的脸,他却不知该用怎样的表情抬头孙尚香。
片刻的静默后,轻飘飘的声音羽毛一般落入耳中“公纪告诉我,那封信的确是他的手笔,不过那时他已身不由己,只能夹一枚雁羽提醒兄长,却没有想过兄长仍会单枪匹马救他。”
李隐舟不由颦眉,纷乱的杂绪中,他终于发现自己遗忘了什么
那封信。
只有它能够证明事情的真相。
正欲回头,背后传来竹简噼一声撕裂的声音,随着一道淡淡的掌风,数枚纤细的竹片被投掷入火炉之中。
焰光无声息地膨大了一圈,在墙上映出深深两道背影。
李隐舟遽然抬头望着孙尚香,眼神在火光里烁动,想
开口说些什么,却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安慰她。
孙尚香的神情却轻松了很多“我不想变成下一个公纪,更不想变成下一个阿艳,我也是孙家的女儿,不能像小时候那么任性了,更不能因为我一个人破坏了江东的大局。”
她并未参与今天的会面,唯一与之提前交谈的是陆逊。
李隐舟霍然站立起来“伯言早就计划好了”
孙尚香点点头“是,三天前他就告诉我了,他说是公瑾的意思,让我暂且隐瞒这件事情,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三天之前。
是张昭刚刚秘密通知周瑜与鲁肃的时候。
仿佛堵了块棉花在喉咙里,一种干涩的滋味弥漫在心头,就在他浑浑噩噩悲伤的时候,所有人已经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着未来了。
他忽想到了什么“他也知会顾邵了”
孙尚香微微地拧眉“他没跟我说这个,但是他问我如今是否还是不想嫁给他,可这个节骨眼上我怎么能关心这个”
李隐舟攥紧了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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