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寒雨冻彻了骨骼,禁火后的庐江越发湿冷,前几日才被脱下的厚重衣袍又重新贴上了身,把人本来就畏畏缩缩的步伐修饰得更加僵硬。
这样的苦差事少不了一顿埋怨。
“既然禁火了,索性别的事宜一起禁了呗,这冷飕飕的天,谁愿意出来巡查”
“是啊,太守公治下严格,却不知道张弛有度的道理,正所谓木强则折,此举实在是太古板了。”
“哼,要是换了我,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禁火一月,多少人便得怨恨一个月啊”
陆逊立于墙角,撩开一两根散开的茅草,侧身躲开几个官兵漫不经心扫荡的视线,小心观察着三位官兵的动向。
顾邵以仅贴身几人能听清的气声道“倒霉了,是巡查的官兵,刚好撞上他们了。”
老妪紧张地贴紧孙子的身体,下意识地拉住他的手臂,无措地望着侧立在墙角的陆逊,目光忽然落在茅草缝隙后的一点。
“马车。”
她慌张中压低了声音,“遭了,要让他们见了。”
李隐舟心道不好,他们几个身子骨小,随便找个柜子藏起来就躲过去了,这些官兵抱怨连天,肯定也不会仔细查探,可马车却拴在外头,马夫虽然不在,但只要不是个傻子,都知道这高头大马不属于这间摇摇欲坠的破屋,屋里定然有客。
禁火祭祀的日子会客,本就不合常理,何况刚好会的是陆家的少主人,想撒谎也瞒不过陆太守的人。
把马车堂而皇之拴在外面,这么粗心大意的事情委实不像陆逊素日谨慎稳妥的作风,到底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不能事事考虑周全,李隐舟自己这个见多识广的大人都没留心,更何况还在读的两个小友。
陆逊反应极快,放下茅草,对老妪轻声道“老夫人,您先去厨房灭了火,用石头堵住灶门,以防余烬飞出来,把粥倒进水桶里,他们问起你就说馊了,兑水还可充饥。”
他有条有理地吩咐完,眸光一动,以眼神示意顾邵和李隐舟躲在背后一道不起眼的破柜子里头,顾邵会意,忙拉开柜子,在扑面而来的灰尘中打了两个惊雷似的
的喷嚏
“啊欠。”
窗外渐渐迫近的脚步声陡然停住。
“我记得这一家里头住的是个老妪,怎么有个小孩打喷嚏的声音”
另一个声音以昏昏欲睡的低沉嗓音道“她养了个傻孙子,怕是着了凉,你说这禁火禁的有什么意思,左不过是平头百姓遭殃罢了。”
最后一人打着呵欠道“按例查检下就是,咱们也不是那种扰民的人诶,这怎么有马车在”
院子里马车果然被发觉了,李隐舟的目光从顾邵努力招呼他进来的手势上挪开,与陆逊凝住的视线偶然相错,心中已有了主意。
“两位少主躲起来吧,你们是太守府的人,撒谎是瞒不过去的,我还可假托是张先生指来救济贫民的,左右先生那里也早就通过气了,不会露出马脚的。”
他话音刚落,便听见三位官兵扣门的声音“老太,太守公让我们来瞧瞧你”
顾邵情急之下,顾不得礼义序齿,一把将陆逊拉过来,捂住他的嘴,砰一声将柜门合上,老妪那头也匆匆忙忙地办妥了,忙不迭地小跑出来,迎出一张笑脸开了门。
“难为他老人家惦记我们这些孤寡,三位请里面请吧。”
官兵中最为高挑、眼睛也最为狭长的一位,似笑非笑地环视一圈,略显针缩的瞳孔隐隐一动“我方才听见砰砰咚咚的声音,不是有人摔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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