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沈昭上辈子已经受尽爱而不得、生离死别的苦楚,可当听见姜柠这决绝的话时,他的心比被万箭穿心还疼。
他盯着姜柠不为所动的表情,握着姜柠肩膀的手慢慢松开,失去力气一般垂下。
姜柠软软瘫坐在床上,双目蓄着泪花儿。
沈昭沉默片刻,转身背对她坐下,目光幽凉,“姜柠,你知道你为什么嫁不了太子吗?”
不等姜柠回答,他自顾自回答:“京中所有世家女子到一定年纪,都会被家中长辈教导如何料理各种内务,为将来嫁人做准备。
你一定会想,你父亲姨母怜惜你体弱多病,怕你劳累伤身才不教你。”
姜柠恍惚想起几年前,徐珍儿和她哭诉,因料理不好自己院里的事被徐夫人罚了手板的事。
那时她还庆幸父亲和姨母疼她,庆幸自己院里所有琐事都有管事替她操持。
现在想来,怕是……
“其实你父亲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不是陛下心中的太子妃人选。”
姜柠的猜测和沈昭的话,一同炸响在脑海里。
她不明白,为何姜时屿不告诉她?不仅连暗示都没有,甚至还任由她像傻子一般,把喜怒哀乐放在季明庭身上。
“为什……么?”
她看着沈昭神情不明的侧脸讷讷道,似质问,似自问。
沈昭没回答,这一点,他也是重活一世才想明白的。
姜家有太傅,谢家有贵妃。
作为姜谢两家枢纽的姜柠,景和帝对她的宠爱胜过任何一位皇子,他要养废姜柠,姜时屿和谢贵妃岂敢违逆?
想必姜时屿和谢贵妃心里非常清楚,只有顺从景和帝,把姜柠养成不谙世事的娇娇儿,才能保住她,才能保住姜谢两家以后的兴荣。
否则,景和帝的眼里绝对容不下姜谢两家。
就像上辈子,姜柠嫁入东宫后,身体一年比一年差,姜谢两家也一年比一年倾颓。
“为什么?为什么……”
姜柠喃喃自语,脸颊浮现泪痕。
既然没打算让她嫁入东宫,为什么又只允许季明庭接近她?为什么不允许别人陪她解闷玩耍?为什么要给她期望,又把她的期望重重打碎?
沈昭偏头看过她,手指动了动,终究是没伸手。
他回正头,视线开始缥缈,默了片刻,回忆起旧事来:
“大概……两年前,耶祁律冶率众部大肆侵扰边境,西北将士死伤无数。
黎大将军年纪轻轻为国捐躯,其妻儿也战死在雁城,至此黎家血脉断尽,只留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义子黎峰。”
“可黎家为国效力如此惨烈,耶祁律冶和降时,他却转头就同意了,还好酒好肉款待。
姜柠,你猜午夜梦回时,他会不会看见黎大将军?会不会听见那些战死的将士们发出的声声质问?”
话到此,沈昭的眼眶有些泛红。
国仇在前,姜柠也眼眶红肿,呆愣地看着沈昭。
男人静静坐在她跟前,背影宽阔结实,背脊挺拔岿然,像屹立不动的山。
是去年冬月戎蛮没有越过的山。
如果没有这山,霁国将岌岌可危。
姜柠心中被莫名的悲伤笼罩,泪珠豆大一颗,哗啦啦的掉。
即便掉得凶,也是无声无息的。
沈昭并没有发现她的难过,沉浸在久远到已是上辈子的旧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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