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聚文楼过了一道门就是集贤堂,集贤堂外有一张石桌,上面摆了一副棋盘,周围围了不少观棋人。
更多的人则是在石桌旁边一个竖立着的大棋盘前研究,这棋盘极大,足有一人多高,大概是由铁铸就的,上面的棋子以磁石制成,牢牢地吸附在棋盘上。
棋子颜色不正,却也能分辨出黑白两色,偌大的棋盘上密密麻麻了二百余子,极是复杂,几乎接近完局。
站在这里的都是围棋好者,多为读人打扮,折扇纶巾,举止斯文,凑在棋盘前默默地研究,他们严肃的脸色,想来这棋局极难解。
沈润没想到这棋局竟有这么多棋子,好奇心更浓,牵着晨光的手走过去。
观棋者们见他容貌不凡,又带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不由得让开了一条路。
沈润在大棋盘前站定,细心观,发觉这盘棋并不是两人对弈的阵势,而是一盘由人刻意摆出来的棋中难题,等待着其他人前来破解。
说白了,就是棋中高手闲着没事摆出来为难人取乐的。
类似的棋局并不罕见,很多大家都摆过,但像眼前的棋盘上有这么多棋子的却不常见,劫中带劫,遍地死路,五花八门,复杂无比。
沈润了片刻,直觉这布棋之人一定很刁钻。
就在这时,他忽然觉察到掌心中的异样,他正牵着晨光的手,蓦地惊觉她的指尖似在微微颤抖。
他惊了一跳,诧异地望向她的侧脸,她罩着面纱,他不清楚她的表情,心中却莫名地涌上来一片阴翳。
“公子。”
站在石桌旁观棋的米东楼发现了他,心中一喜,热情地迎上来。
沈润闻声过去,同时晨光很自然地松脱了他的手,他狐疑地望向她,她似没什么不正常,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时候米东楼已经迎了上来,他只好转身去应酬米东楼。
晨光站在棋盘前,望着上面的黑白子纵横交错。
熟悉的棋子,熟悉的摆位,那些交叉缠绕的黑白色落入眼中,仿佛融为一团,幻化成色彩简单却叠错复杂的光圈,不停地旋转,再旋转。
有那么一瞬,她似嗅到了太阳炙烤大地的焦糊味、干燥腥臭的沙土气,以及令人作呕的味道。
恍惚间,她的眼前浮现了一望无际的大漠,一块凸出来的岩壁下,破败的石盘上面用石子粗劣地画了一张棋盘,细小的、粗糙的、连颜色都不太统一的石子当做黑白子,被摆放在棋盘上,扭曲交错,扑朔迷离,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托着腮,对着那棋盘凝眉思索。
后来,那个少年长大了,长成了一个如紫鸢般的男子,挣扎在险恶之地,随着他越发俊美的容貌变化的,还有他日益阴郁的眼,那双她最喜欢的漂亮的眼,越来越深邃,在她无法理解的时候,那里面藏着的东西越来越多,越来越沉。
再后来,他过了而立之年,死在了她的手里。
黑白色的光圈突然变成一片血雾,扑向她,冲进她的眼
晨光心中一震,肩膀颤了一下,猛地攥紧了手指
“晨儿。”
沈润在不远处唤她,蹙眉。
晨光醒过神来,望向他。
她的眼神恢复了平静,很平静,可沈润依旧觉得她哪里不对劲。
“主子。”
嫦曦在晨光身旁,眉微蹙,轻声唤道。
他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却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晨光不言,她走向沈润。
那一边,米东楼正在热情地向泓乐院的院长引见沈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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