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夫在新竹的南门市场做贡丸批发,很懂怎麽看人说话。
在餐厅里,他一边给我斟酒,一边慢慢的开解我,我看著他跟大姊一脸的不舍得,读著他跟大姊的唇语,任手给大姊捉著搓,整颗心都让他俩揉化了,化成血红且酸涩的洛神花汁,大姊给我擦了脸,我才发现我在半醉半醒间,竟落下了男儿泪……
北上读书,第一天在寝室的被子里;就业之後,第一次请大姊、姊夫在这城市吃饭。
将近五年的时间,我总共在这处人才济济的繁华都市,掉过两次泪。
也因吃到羹,知道自己几两重,我才会半推半就的落入姊夫大姊给我下的套,让他俩趁虚而入。
这便是我现在困在房间里苦苦忍耐,不像以往受了气背包一背就往火车站走的原因。
我答应大姊,回家帮阿爸完成他的心愿,将米搅阿转型成现代化、自动化的碾米厂,申请出自有品牌与商标,变成一家正式的公司。
君子一言九鼎。
我已经不是个孩子了,说出口的话,我必须负责到底。
不能食言。
边这麽想著,我似乎又找到答应大姊那时的心境。
将嘴里的菸按进菸灰缸,拿起助听器戴上,我一把抓起那些细长的纸屑走出房门,走进客厅。
大哥大嫂不在,阿母大概还在厨房,只有祖父母跟父亲坐在藤椅上看电视。
三个长辈看到我,不约而同的都带著小心翼翼的关怀望向我,我的自尊心很强,他们不敢出口安慰,就怕我犟起来又要不理人。
站到父亲面前,我将细纸条放在他的茶杯前,比著手语:我答应的事,绝不食言。
父亲拿起两三条纸屑,入手的触感,入眼的字体,让他睁大双眼,倒抽一口凉气。
他看过我每一张奖状,每一张成绩单,每一张毕业证书。
包括这一张。
我是他唯一读到大学毕业的孩子。
大哥跟大姊不爱读书,都只有职校毕业。
看他眼露心疼,我勉强自己勾起唇角笑,继续比:这代表我的决心。
我明天就去彰化。
我会住在那里,在把你吩咐的事情办好之前,我不会再回来。
分家出去,占不到属於自己领地又落魄回家的孤狼,不需拥有那麽尖锐的爪子。
大学毕业证书,於我,已然可有可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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