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听闻一个故事———”
祝凌说,“一人恶贯满盈,鱼肉乡里,屡屡触犯律法,但因其家财万贯,上下打点,不仅没有牢狱之灾,反倒因缘巧合,好风借力青云而上,娇妻美妾一生快活。
而另一人乐善好施,仗义疏财,每逢不平之事总是倾力相助,但遭逢巨变之时,却门庭冷落可罗雀,人人冷眼只旁观。”
“恶者一生顺遂,善者一世悲苦。
若神佛真有灵,这善恶因果,岂不怪哉?”
卫修竹还没回答,大殿的门口便传来脚步声。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果,今生作者是。”
来人身着袈裟,须发皆白,慈眉善目,“阿弥陀佛。”
———正是那小沙弥口中的主持。
“人有三魂七魄,死后七魄皆散,命魂则归地府,纵使再次轮回转世,天地命三魂齐聚,七魄重生,已非前世人,何有今生债?”
主持道:“前世因果,一啄一饮,自有天定。”
“因果天定,无可转圜。”
祝凌随手将那柱点燃的香插在香炉里,像是钉了一只利剑似的,“命无可改,信佛何用!”
“着相即迷,离相即佛。”
主持双手合十,“佛在心念间,在己身,施主着相了。”
“着相?”
祝凌嗤笑。
香上颤颤地跌落一点灰。
“动念即乖,张口即错。”
祝凌说,“主持心有明镜台。”
他说佛在心,在己身,动念起心,已然入执。
又说他心有明镜台,可明镜台需得勤勤拂拭,才能不惹尘埃。
可若得其真谛,又怎会不知明镜本非台,四大皆空之理?
但菩提只向心觅,教人向内心寻找,可一但起心,便又入执,此又与修心修身相矛盾。
这便有几分白马非马的诡辩之意了。
主持不由哑然。
半晌,他才合十道:
“本欲为施主解惑,却不料修行尚浅,自身仍是混沌,老衲惭愧。”
两人说话间,祝凌插上去的那一柱香燃到了尽头,香灰之中,只剩下了一截极细的长签稳稳矗立,不知那长签是什么材质,不仅没被香火熏染成墨色,反而露出一行蚊蝇般的小字来———
试看他年麟阁上,丹青先画美人图。
主持满脸的皱纹舒展了,他道:“是枚上上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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