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淳思忖片刻,仍道:“开城门。”
魏县丞上前劝阻:“堂尊,来不及搭窝棚,这么多的流民城内无处安置啊。”
“无处安置,就安置到县衙去,派两个人看着,再给他们请个郎中。”
赵淳说完,请沈聿一并下城。
“城内守备太弱了。”
赵淳一边走一边吩咐佐贰下属:“通知里长、甲长号召城中壮丁、士绅大户每家出十名家丁登城御敌。
召集城内在籍的郎中随时待命,征召之人务必要造好名册。”
“是。”
下属领命而去。
城门开了,城外逃难的百姓鱼贯而入,在守门兵丁的指挥下沿甬道往城内走。
赵淳看着他们:“好在湖广的粮食到了,否则……”
他话音刚落,只听城外号角声骤响,急促的马蹄由远及近,脚下的土地都在颤抖,城楼上响起急促的锣鼓声,传令官疾声高呼:“关城门,快关城门!”
守门士兵将厚重的城门奋力阖上,尾部的百姓被关在城外,紧接着,门外传来厮杀声和凄厉的惨叫声,倭寇放肆的叫嚣声与哄笑声。
二人疾步登城,只见大批倭寇密密匝匝的聚集在城下,观之令人头皮发麻。
他们屠戮百姓取乐,当众□□女子,以此来要挟守军开门。
赵淳额头青筋暴起,一掌拍在城垛上。
沈聿凝神四望,包含沈录在内,县里的男丁几乎全部登城,只是不知道,这些平凡的城民可以支撑多久。
“需尽快派人出城,到附近的卫所求援。”
沈聿道。
沈录主动请缨,他对安江县的地形比较熟悉,又擅长弓马,只带两个兵卒,抄小路即可出城。
赵淳看向沈聿,沈聿的目光直盯着弟弟,半晌才缓缓点了一下头。
……
县衙开辟出几间空房给流民遮风挡雨。
男人住在前衙的倒座房,妇孺被安排在后宅的两个厢房中。
前院只有两个书吏一个老仆,后院只有赵家婆媳、仆妇和三个孩子,后来又来了一个郎中。
偌大的县衙只剩下他们几个,却要照顾近百口的老弱妇孺,忙的脚后跟打后脑勺。
怀安和赵盼这时也要被当成半个壮劳力,搬柴提水,照顾伤患,连年龄最小的妞妞都捧着个药罐子随叫随行,像个声控置物架。
县衙里的药品、炭火、衣裳、棉被全部用上,连怀安刚带来的跌打丸也派上了用场。
等紧急的情况处理得当,已经到了后半夜。
妞妞在赵老太太怀里睡着了,炭火映的她小脸红扑扑的。
吴氏协助郎中包扎完最后一个伤患,缓缓直起腰,那张平素就不太保养的脸,因疲惫更显暗黄无光。
怀安递给赵盼一条热手巾,赵盼垫着脚给母亲擦汗,吴氏一愣,就要接过手巾。
她是传统标准的贤妇孝媳,以往都是她在照顾丈夫、婆婆、子女,从不习惯被人照顾。
“孩子孝顺你呢。”
老太太提醒道。
吴氏缩回手来,坐在杌子上,任儿子帮她擦净脸上的汗水,眼底一片温柔。
赵盼心里涩涩的难受,他从小对母亲的恭谨顺从习以为常,学堂里同窗们的母亲也大抵如此,便以为天底下的女人本应如此。
直到他见到了怀安的父母,才明白夫妻本该是并立的木棉,要相互敬爱,相互扶持。
怀安告诉他,如果无力改变全世界,就多对自己的母亲好一点,自己的娘亲自己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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