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过了这个月天气就会渐渐回暖起来,到时候他再把它们放在外边,也让它们看看春天样子。
三月初的时候,快到士礼生日,于明先特特从外面赶回,本想着热闹办上一场,士礼却不大愿意,嫌人多太吵闹,宁愿就买个蛋糕,家里人一起就行。
于是那天士乐也难得坐到士礼生日台面上来,以往人多的时候,他都闭门不出,何况是士礼生日聚会,热闹里的热闹。
士礼的生日蛋糕足足两层,铺满各色片好水果,从前士乐见到的都是给他拿到房间里吃的分在碟子里小小一块三角,裱花的奶油都糊成一片,看不出原来是花还是波浪。
今年就他们一家人过,于明先却按着旧例买了一个诺大的蛋糕矗在中间,显得有些好笑。
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少话,士礼十一岁年少老成,总板着胖嘟嘟一张脸,一副大人面孔,士乐还小,呆呆的不是神游就是傻笑。
最后唱起生日歌来,只他鼓掌喊着让士礼许愿,原不过到头来是他一个人白忙一场。
他与唐穗三十岁才有的士礼,当时年代已算晚育,他为了自己事业焦头烂额,事事不得不依靠唐家支持,唐穗一家都很宠爱这个小孩子,想要士礼随了唐姓,他有什么能力拒绝。
那时想着总会再有一个孩子,结果发生那些差错,到头来两个儿子竟没有一个和他姓的。
他如今站稳脚跟又如何,家中无人与他亲近,这才是人到中年真真切切的悲凉。
他知道如今让士礼再跟他姓已无可能,只是士乐。
但要和唐穗提及,必要先提士礼,如此才好退一步,要士乐姓于。
十五年婚姻,变成一场□□裸博弈。
于明先还未开口说几句,唐穗已领会他话里意思,“你想让士礼和你姓?别说我不答应,我爸妈也不会同意。”
她永远这样,依仗着家中力量,每每谈到这些事就要将她父亲搬出。
于明先却不是当时那个还得看她父母眼色的年轻人,本想好好劝她,却对她十数年如一日的娇蛮生厌,他语气不好,生硬地说,“那就让士乐改姓,他和你家再无瓜葛了。
你爸妈也管不着他姓什么吧。”
唐穗原是躺着的,听见他说这话,立刻坐起,居高临下地看他,“你要他和你姓,是想他将来接了你的班,你要明白,他本不该活着的,他身上的是从士礼这里分出去的。”
“我没有这个意思,你又胡乱揣测。”
唐穗索性翻身下床,“你想也别想,他不能姓,士礼也不能姓。
你现在后悔,这个孩子受的锉磨都本该是你和她要受的。”
她话说的掷地有声,身体却无力摇晃,一想到她丈夫和别人曾在一起,浑身痛到极处。
唐穗跌跌撞撞下楼喝水,走到大厅发现士乐房门底下仍有一隙灯光,往常她并不会多管,只是刚刚提起,她想起士乐妈妈。
唐穗推门而入,看他小小一个盘腿坐在床角,怀里抱着一个蓝盈盈的盒子。
士乐从未想过是这样的场面,他想过一回家来蚂蚁就被唐太太发现,她正襟危坐在客厅沙发,将自己一顿大骂,而不是眼下她站在门口,冷冷问他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士乐呆住,觉得脑门边有一条经不断抽动,他几次张嘴却说不出话,只是手指死死按在玻璃盒面上。
不论再怎么紧握手中,他的力量始终太小,盒子被拿到唐太太手中,她放在灯下细看,竟是几只蚂蚁,她才想起来这是年前有人送给士礼的蚂蚁工坊。
“怎么在你这里,士礼给你的吗?”
她质问,士乐已经缩在墙角,苍白着脸,盯着她手里的盒子,一刻不动。
士乐咬着下唇的肉,吸着鼻子用力摇摇头,他不敢去看唐太太的脸色,只听到她说,“既然没给你,那就是士礼的。
是他的,该他的,你一分也不能要。”
士乐松开牙关,大张着嘴呼吸,他想说一句那是哥哥丢下的,可当他抬起头,看着唐太太,死忍住的眼泪淌下来,世界变得模糊起来,灯光,桌椅,那些他还没来的及放回屋外的小蚂蚁,通通融成一片,从他眼睛里滴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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