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思仪含泪点了点头,忍了很久才能将热腾腾的泪水咽下。
“阿姐,圣人可说了,要如何处置序州吗?”
周思仪想起那日李羡意说要杀了李序州之时狰狞可怖的模样,不由得浑身颤抖,只希望不要波及到她阿姐才是。
“他说要将序州过继道他膝下,做他的儿子,”
周思韵拧了拧绢帕,皱眉道,“你在前朝,可知道他究竟是想在序州身上,得到些什么?”
周思仪茫然无措地摇摇头,“阿姐你放心,我定会时时留意的。”
——
天刚蒙蒙黑,月亮浑圆得似是要从天边坠下来,周思仪穿过回还复沓的廊道,沿着长满青苔的石板拾阶而上,终是在亭间看到了那长身玉立的影子,这人却是她在崇文馆念学时的同门方听白。
“是何等要事,竟引得你漏夜前来?”
方听白似是因着急而涨红了脸蛋,“你可知道我哥?”
方听白之兄名曰方听寒,似是——擒虎军中校尉?
“他在圣人手下也算得力,他今日吃醉了酒说胡话,竟让我听到些不得了的事……和你姐姐有关。”
周思仪听了姐姐二字神色一凛,却听方听白踌躇片刻才开口道,“他在圣人军帐前看见了你阿姐穿着男装,身边还跟着圣人身边最为亲近的内侍,且圣人因遭了隐太子党羽的暗杀,正要大肆落,见了你姐姐便止了声息——”
周思仪咬住自己的手,虎口间留下深深的齿痕,“照你哥哥的意思,圣人他是在窥伺兄嫂。”
一切都解释得通了,圣人谋权篡位为何不斩草除根,为何要将李序州过继到他膝下。
分明是为了拿捏住他阿姐的命脉,下一步呢,是不是就该胁迫她阿姐,威逼她阿姐了?
她周思仪读了小半辈子圣贤书,竟被他这副清明端正的模样骗到了,不知这世上有如此狗彘不如的肮脏货!
周思仪无奈地笑了笑,“方兄,你若不来,我怕还是被蒙在鼓中。”
方听白知他心忧阿姐,唤了他的字道,“文致你莫急,他这样冒天下之大不韪,是要被文官的唾沫淹死,被史官的笔墨骂死的。
再不然……还有太上皇和太后呢,总不能看着二儿子杀了大儿子,还抢了大儿媳。”
“你说得对,还有太上皇和太后呢,”
周思仪随手便用袖子抹掉眼泪,“我要保护阿姐,我不能慌。”
周思仪将方听白送走后,一夜辗转难眠,顶着一脸青黑实在有碍观瞻,她第二日上值前便只能拿云浓的水粉遮盖了一二。
李羡意却看得新奇,他知京中有男子爱美,以粉敷面,矫饰瑕疵,却不想周思仪竟也在此列。
明明殿下大臣正在为是否要重修运河之事吵得不可开交,李羡意却借着眉目的余光连盯了周思仪好几眼。
周思仪正为阿姐之事忧心忡忡,什么运河一修功在千古,什么大兴土木劳民伤财,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只在起居注上将“臭流氓”
三字写了好几遍。
李羡意见周思仪居然对着个破本子傻笑,修运河这种事难道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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