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王子等人八部联军数万精壮战丁云集,要消灭宁阳候这三百精骑不过易如反掌。
但是十余年来,斡难河之战,飞云山之战,曲回津之战,柳河之战,苍涯峡之战,忽兰忽失温之战,白城之战,鞑靼铁骑是屡战屡败。
哪怕远在西域之西的蒙兀儿斯坦军团万里驰援,仍然被永乐皇帝打的尸横遍野,白骨千里。
所以王子再也不想打下去了,不想再将自己的本部男儿,七部部众投入这场没有胜利希望的战争之中。
而翁金河七部酋长多年来的战将们,是他们的四十多个兄弟,五十多个儿子,已经足足的阵亡了一半以上,他们也不想再和朝廷对抗了。
于是,王子率领七部酋长及家眷、战将,集体向宿巍山脚下的宁阳候陈懋投降。
宁阳候陈懋建立了古往今来历朝历代难得一见的奇功,三百斥候降服十余万男女老少而回。
永乐皇帝大喜之下,罢兵休战,结束第四次御驾亲征。
他在开平卫大摆宴席,犒赏三军,向天下宣告,册封王子为天朝忠勇王,乃是世袭罔替之王爵。
永乐大帝亲赐亲王冠带,织金衣袍,赏其骑马扈从左右,圣宠优渥,御赐汉人姓名为金忠。
从此之后,金忠一系抛弃黄金家族的鞑靼姓名,改为汉姓金家。
金义,金紫烟,正是忠勇王之后人。
金义执掌南镇抚司多年,他身材高瘦,体格精悍,有西域色目人,鞑靼蒙兀儿,汉人朱明宗室三重血统,和南直隶本地人面貌大为不同。
金义性格阴骘沉稳,心机极重,城府极深,门徒家丁耳目遍布江淮。
在南直隶,几乎所有人都怕他。
杨文观和卢仲远也怕金义,极不喜欢与他往来。
可是今番要见到老师徐渭,杨文观必须求助金义。
之前金紫烟问他:“要是我叔叔不帮你这个忙怎么办?”
杨文观道:“当年你叔叔当上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没多久,应该就是顾家十宝船案的时候,我敢拿人头打赌,这件事必定是你叔叔当年经办的大案,他只要看到这铜制吊牌里的勘合符,就一定会让我去见老师。”
金紫烟想到了什么忽然笑道:“那要是他抢走了你的勘合符,自己去见老师,不让你跟着,你敢跟他吵嘴吗?”
杨文观早就预料到她会这么说,他胸有成竹道:“那也无妨,我用不着和他吵嘴。
南直隶几乎所有人都怕你叔叔,但你叔叔却害怕一个人,我只要去求他,谅你叔叔不敢不给这个面子。”
金紫烟一听,扬起眉毛奇道:“你是说徐阁老?就凭你?你有什么能耐和徐阁老说上话?”
杨文观道:“呵呵,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当年顾家十宝船之中,有一艘船,是徐阁老的管家师爷的。”
金紫烟道:“废话少叙,我马上带你去找我叔叔。”
事实证明,杨文观的估计很准确,听完了杨文观转述的卢仲远的话,金义接过勘合符一看,表情十分凝重严肃,他几乎没有废话,只问了杨文观一句:“你见徐渭,想问什么?”
杨文观道:“我老师一直怀疑顾家的事情和西山书院与胡总督之死有关,他总说胡总督不可能是自杀的。
如今十宝船重现人间,正是查清当年迷局的关键,我必须把这个勘合符拿给老师看。”
金义点头道:“那行,跟我来吧。”
于是就由金义带着杨文观和金紫烟,来到了南直隶天牢,由天牢镇抚引路,天牢千户提灯,从大门处往下走了五重转梯,来到地下十丈深的地牢。
最开始几层,潮气和霉味儿很重,如果人在这里关押久了,必然落下终身的毛病。
但是到了最下一层,空气却意外的暖和干燥,甚至有带着硫磺味的热风波动。
因为这里靠近一处地下热泉眼,烘得石板稻草都十分干燥舒适。
杨文观曾经问过金紫烟这个问题,为什么黑册的犯人反而过得舒坦。
金紫烟说,黑册关押的人,未必是在朝廷眼里罪大恶极之人,其实往往是有特殊原因才被关押的人,出去之后,依然有可能是朝野的重要人物,所以黑册犯人这一层,其实过得还算不错。
至于什么样的特殊原因才会成为黑册犯人,连金紫烟也不知道,而问金义,他必然不会说。
在这一层的最尽头,一间牢室内,有一张铺了稻草和薄被子的石板床,一张竹制圆桌,几张竹椅。
有一个瘦骨嶙峋,须皆白,眉毛也又白又长的男子,穿着破破烂烂的长袍,拿着一支毛笔,正沾着水在墙壁上写着什么。
一见到这男子,杨文观立刻激动的喊道:“老师!”
徐渭转过身来,惊喜道:“文观?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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