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钦低垂着头,没去看裴玉的神色。
裴玉这样的世家贵公子,入朝为官后一直顺顺当当的,哪里受过什么顶撞磋磨?
姜钦拒得这样直截了当,话说得更谈不上委婉,他原以为裴玉会为此愠怒,就算面上不出来,也要记恨在心里,往后给他穿小鞋、下绊子。
谁料裴玉垂眸看着他,目光中竟多出几分赞许。
他忽然朗声大笑,也不顾身上的受了伤,忍痛俯身,珍重地扶起姜钦。
“公子不忘旧情,忠义守信,实乃真君子。
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裴玉惭愧。
若公子不嫌,裴玉愿与公子结为挚友,公子往后就唤我一声衡之吧。”
姜钦长松一口气,他就着裴玉的手起身,裴玉又问了他生辰年月,姜钦比裴玉小上几个月,他笑道:“承蒙衡之兄不嫌,这是姜钦的福气。
衡之兄便同伯清一样,唤我守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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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琅后半夜基本没合眼,她找谭净要来了一份洛城官员的名录,所有人的家世底细都一一翻看过去,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她面前的白纸上写了几个人的名字。
江州巡抚,杨耀宗。
洛城知县,胡亮。
这两人在洛城算得上是位高权重,昨日行刺裴玉的事情做得周密,定是那些官员们琢磨了许久,寻觅的良机。
在这二人的眼皮子底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们二人若说自己全然不知,那是没人会信的。
这二人若不是庸碌草包,则必然是筹划这件事情的主谋。
江琅和裴玉昨日来洛城并没有进城去,也没有报给洛城知县胡亮,今日一早,裴玉才递了消息进城。
到半晌午的时候,胡亮和江州巡抚杨耀宗一起从城中出行,礼数做得十分周全。
他们瞧着裴玉身上的伤,又惊又怕,不停地向江琅磕头请罪,唯恐二位殿下受到惊吓。
江琅再三请他们起身,他们才战战兢兢地在马车前引路。
入城后,江琅一行人不再住驿馆,胡亮收拾好了家里的住宅,恭恭敬敬地将江琅、裴玉和谭净请进去。
灾情紧急,裴玉不敢耽搁,他草草换了伤药,就要胡亮带着他往河边去看。
胡亮面露难色,他支支吾吾地,半天没应答。
还是杨耀宗见状笑道:“那边一片污糟的,裴大人想问些什么,咱们常在洛城,当下就能答了大人,何必费时费力呢?”
杨耀宗是江州巡抚,品级在裴玉之上,一袭大红色的官袍分外惹眼。
“也好。”
裴玉不好刚一来就同杨耀宗起冲突的,他和杨耀宗掀袍落座,“我对洛城情况尚不熟悉,劳烦杨大人受累讲讲灾情如何。”
杨耀宗和胡亮对视一眼,笑道:“好说好说。
这灾情说到底也是天灾啊,这场雨从开春一直下到现在,眼看着水位涨了不少,我与胡知县就有心加固河堤。”
“谁料我们民工还没招募完,东边的海水倒灌,又赶上洛城连日暴雨不歇,事到如今,咱们也是有心治水却无从下手啊。”
裴玉扫过他们二人,他正襟危坐着,唇角抿着一抹笑意:“这些天了,二位大人同洛城的一众幕僚官员就没想出什么良策吗?”
杨耀宗摆摆手,意味颇深地笑笑:“我同诸位大人日夜盼着裴大人到来,如今裴大人到了洛城,万事尽可迎刃而解,大人怎么还反问我们呢?”
“杨大人,这话我倒不明白了。”
裴玉说。
“裴大人从瑄京来,为的是赈灾。
这赈灾么,自然要有赈灾的银钱,洛城府衙账目十日前就亏空了,咱们就等着裴大人带这笔赈灾银来救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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