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让他清醒,让他觉得前所未有的痛快,同时也把他再次拉进了暗无天日的悲痛深渊。
他没受什么伤,但此刻的疼痛让他步履蹒跚,他走得很慢,找了很久,才在江琅身前站住。
“殿下。”
谢致站不稳,他想依靠些什么,可黑暗中他只能寻找到江琅,布满伤口的手伸出来,又被理智拖拽回去。
“律法能惩戒的,只有手无缚鸡之力的良臣。”
谢致说,“殿下亡母之痛、江放将刀架在殿下颈侧,他数次蓄意谋杀皇嗣的时候,律法何在?”
“许知谦双亲惨死、无辜少女被曝尸荒野、沈令和江放一手遮天,辅的儿子真的死于意外吗?为什么辅迟迟不许他孙儿入仕?李奕的士兵在沙场九死一生,最后变成朝野争斗的牺牲品。”
谢致缓缓舒出一口气,江琅看不到他,却仿佛能隔着浓稠的黑暗,窥见他苍白无力的脸庞。
他自嘲地笑着:“江州连年成灾,青州官员贪腐,沧州血流成河,琼州仓廪被蛀虫搬空,还有渝州、淮州、凉州、朔州这些仅仅只是溃烂巢穴中微不足道的一角,当我问出这些时,殿下觉得,律法何在?”
律法吹响正义的号角,穷凶极恶之徒逍遥法外,真正惩戒的却是无罪的忠良。
江琅眼睫轻颤,她不知是出于什么情绪,双手向前探,顺着谢致黏腻沾血的衣袖,摸到他冰凉的指尖,感受他指尖克制的颤抖。
她突然觉得心底缺了一块什么,像是最喜欢的琉璃熏炉忽然被砸得粉碎,又像是和母亲当年病逝时,她独自一人留在冷宫守着凄清的夜,孤独悲怆之感一下下敲击着她最深最隐秘的心理防线。
明明这不知名的悲痛并不属于她,但她就是感觉到了。
“谢致”
江琅掌心握着他的指尖,像是一颗冰封的玉石被温暖的篝火簇拥。
谢致眉心跳动,他不自觉地握住江琅算不得温暖的手掌。
“那你呢?”
江琅问,“如你所说,偏倚扭曲的律法,也曾惩戒过无罪的你吗?”
谢致沉默半晌:“殿下觉得呢?”
“我只想听你告诉我。”
江琅握紧他的手,她很急切,却没有质问,轻声道,“沈令除了害死南郡主簿,还做了什么吗?”
谢致没作答,他缓缓抽回手,克制地后退,良久,朝江琅揖礼,低声道:“沈令宅子里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她是被沈令抢来的,父母都死了,她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殿下放了她吧。”
“你认得她?”
“听说过,那姑娘住在城外青山村,殿下让人一查便知。”
江琅还要再问,正此时,谭净敲响房门,他捧着一盏蜡烛,搁下一碗热腾腾的素面。
谭净搁下素面就闪身离开,留下一豆微弱的烛火,江琅方才想说的话在唇边打了个转,又忍了回去,她端起面碗,捧给谢致。
“锦衣卫的记档上写今日是你的生辰,六月十二。
我原本给你在琼楼备了席面,可事多纷杂,把咱们都绊在了这里。
也挺好,就是这里没什么好东西,你好像不爱吃肉,我让素珠给你煮了素面。”
犹如滴答的流水敲在蒙尘的心房,谢致望着冒着热气的素面,蓦地鼻尖酸。
江琅拉起他的手,捂在温热的碗壁,眉眼含笑:“生辰快乐。
谢致——”
江琅顿了顿,轻缓的声音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有力:“律法的根烂透了,总会有人为国朝的延续挖除腐肉烂根,如果我能活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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