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法场,救人,”
一个游士头也不回地回答。
“就我们六……”
云心惊讶不已。
“是四人,”
一个游士说,“你俩去看看热闹而已。”
绕过几排石屋之后,我们挤进另一条大街如潮水般往法场涌去的人群,身后两三里远的茶楼上空便冒出滚滚浓烟,接踵摩肩的人群顿时混乱了,有往浓烟处跑的,有继续往法场的,对冲对撞、推推攘攘,把个街道堵得寸步难行。
突然街的另一头锣声振宇,步履隆隆,两队铁甲严实的士兵只把人们往两边赶,人推人、人踏人,伤者不计其数。
逐出的中间空道随即开过步子划一的大队人马。
“是琮项宇将军的人马,生了什么事?”
我们旁边的一个老者自说自问。
“你还不知道吗?出大事儿了,”
一个年轻人声音更低地告诉老人,“肭仂坶王爷早已经和申虞公的势力串通好,以季氏家族的死为信号,里应外合,起事推翻黑齿国王——他的哥哥肭仂袓班,他借用申虞公的势力夺取王权,申虞公也借机在黑齿国立足以便南下。”
老者赶紧拽拽年轻人衣袖,“这可是造反啦!
小声些,当心惹来杀身之祸。”
“看来有大仗要打了,”
年轻人踮起脚尖看看正在经过的人马。
“再这样挤下去就来不及了,”
堂主没听他们说话,焦急地看着前方幢幢人墙。
“跟我来,从这面,”
一只手突然把堂主拉进只能容一人行走,要低头怂肩、猫腰曲背经过的排污涵洞,我们也紧随两人身后,那涵洞在房屋的地基下,平时只有狗、羊、猫、猪等牲畜穿行,畜粪满地、污水横流、臭气熏天,几步之后就黑暗无光了,抚着墙上肮脏而潮湿的青苔摸索前进,黑水隔着鞋底浸进脚掌,冰凉刺骨。
那人边走边告诉我们,核桀荼乌和翎公子带着五六十流亡者先去了法场,有三十几个季家原有的家丁跟随,他们虽是赴汤蹈火、勇气可嘉,也无异于用鸡蛋去碰石头,白送死罢了。
约莫走了十分钟的样子,前面终于透进微光,又到了另一条人迹稀少,到处狗屎猪尿的街上,虽然天空飘着鹅毛大雪,但和此前的雪一起,也早被人和动物们躁踏成淤泥水混在里面,令人难以下脚,两边摆满各式各样的竹蔑笼子,有的牲畜关在里面,有的牲畜在雪地上东跑西窜。
“好啦!
我只能带你们到这儿,走完这条街再左转就到法场了,保重,”
带我们到这里的人原来是仝袤,但情况不容我去惊喜地叙旧寒暄。
大雪纷扬弥漫,他在街边找来几顶宽边斗笠递给我们戴上,之后钻进涵洞不见了。
看着堂主他们冒着大风雪,毫不犹豫地在臭冰水里行走,我和云心只得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走完不长的街道,再左转几步就到了法场外围,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挤到喊冤叫屈的人群底里,戒备森严的士兵已不容许任何人再靠前半步,我们几人只得低着头守在士兵排成的人墙外。
法场前的百姓像海浪般反反复复冲击这道人墙,然而被推进一点随后又扩大一点,像潮涌潮退,冲撞越来越激烈,有人往刑场里面扔东西,有人大骂刑台前坐着的主刑官们。
刑部金璞玉尚书、刘侍郎和主审卢绾铭大人都在,卢大人主刑,看这情景,先就坐立不安了,在桌后搓着手,来来回回踱步张望。
法场背面曾是北境城最大而如今已废弃的牲屠场外围高墙,刑台左侧高墙上的大门原是运送牲畜进出的通道,自从大雪灾之后,兴旺的屠宰业便门庭冷落、日渐萧条。
门口宽大的交易市场驿马坡也无人问津,被改造成了死刑犯的地狱之门,动物的魂灵和人的魂灵交织在那红血浸染的地方,它们哀嚎悲鸣着往这门里去,原来低头弯腰杀牲的,如今依然屠刀在手,昂挺胸干起了杀人的勾当。
季氏父子三人、丁七和三十余家人被续押至刑场,去了刑犯的手械、壶手,刽子手也都抬着喂食过无数牲畜鲜血的大刀,威立于犯人身后的台边。
因季炀原为重臣,所以一干人犯站着受刑,届时刽子手站在原本是放牛羊尸体的台子上行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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