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慧的小孩儿早早的就能感受到;在更幸福些的人体内,也许会蛰伏更久,然后于某一日被一件看似不起眼的小事激发,轰然破土。
小时候的言惊蛰还不会分辨衣物首饰的名贵——直到现在他也看不出个四五六,干干净净能穿上身的衣服他就觉得很好,所以一直也没什么审美。
和段从在一起时,段从明里暗里给他买过很多,随手帮他搭配一下,整个人看着就能上不少档次。
这也没办法从根儿上提高言惊蛰的品味,打小因为贫穷而积攒的缺陷,像是刻在他的骨髓里,伴随着漫长的自卑一同成长。
从而导致两人分开后,段从这几次见到他的穿搭,其实都有股很熟悉的一言难尽。
从小没穿过好衣服,区分不了品牌货,但每个人都有妈妈。
对于县里那些街坊邻居的妈妈,言惊蛰并没能感受到太多的区别。
有“本地人不逛景点”
的因素在,更因为那些街坊整日里对他们家指指点点。
他对自己的傻子妈没什么感情,也实在不觉得别人家的妈妈有多好。
而回老家探亲的人就不一样了。
言惊蛰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段从妈妈时,所体会到的讶异与胆怯。
那时候他还不明白,这种不需要暴力就能震慑住人的东西,叫做气质。
衣着光鲜整洁,脸上总带着得体的笑容,似乎对谁都能没有偏颇的友善。
别的小孩在段家院门里进进出出,一起玩儿,言惊蛰靠在自家破旧的院墙上有一眼没一眼地张望,头一回意识到,世界上原来还有这样的妈妈。
即便和段从熟悉起来,每次段从回老家两人都在一起玩,言惊蛰除了呐呐地打个招呼,也做不到像街上别的小孩一样,很自然地跟段家人说话、要好吃的。
他从心底里就将对方与自己划分为两个世界。
再后来长大懂事了,和段从在一起最快乐轻松的大学几年,段从有意无意地提过几次跟家里出柜、带言惊蛰见家长的事儿,言惊蛰第一反应都是摇头拒绝。
段从有一回还有点儿不高兴,半真半假地问他:“不愿意啊?”
“不是,”
言惊蛰不知道怎么解释,“我害怕。”
当时段从没说什么,只微微挑了下眉,眼角眉梢间凌厉的味道,几乎和眼前正打量他的女人一模一样。
言惊蛰回过神,忙乱地弯腰捡起橙子。
段从妈妈做了半辈子班主任,眼神十分厉害,言惊蛰条件反射地避开视线,顾不上去想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家里,先打招呼:“阿姨。”
“阿姨?”
言树苗疑惑地重复。
“喊奶奶。”
言惊蛰轻轻兜一下他的后脑勺。
段从妈妈缓缓“啊”
一声,笑了下:“没事儿,孩子没见过我。”
她的神色里也带有诧异,但是拿捏得很好,显得既威严又随和,交叠的双腿都没动一下,稳如泰山地坐在沙发中央,仿佛是这个家里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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