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沈氏还是他的婶母。
聂广方才深吸了口气,谄笑道,“弟妇掌家期间,想是有许多小账目没算清楚,要同祖父请教请教罢了。”
这夹在中间的人最难办,一头是母亲,一头是心上人,兀自犹豫这话还该怎么说的好,谁知道聂策竟是直接一招手,将他那个高大威猛的侍从唤了进来。
那侍从身上还配着把约摸五尺的长剑。
“玄文,你做什么!”
沈氏大惊失色。
章氏和苏氏毕竟都是年轻女子,顿时脸色煞白。
饶是聂广都顿住了。
虽不至于和那几个女人一样被唬得丢了魂,但不免心惊,踌躇少顷才上前继续寒暄,“原是小事,二弟何必弄得如此?母亲是关心,若生了误会说清楚了就好。”
“不送了,大哥。”
谁知聂策却并不领他这个情。
“玄——”
聂广话犹未必,只见聂策直接拉着人往里屋去了。
今朝这举动,只怕是聂策在家中做过最出格的,起码还是桑陵入府以来头回见着。
她没想过聂策会出手,尤其前几日他们才生出过矛盾,站在他的角度,现在只知道离间聂广和章氏的事,其他事一概不知,而且从这几日种种表现来看,他应该还是在生气的。
她不由得朝身前人看去——聂家郎不管都还好,但凡一插手,倒叫她又心虚起来。
本来双方各执牛耳,她一人硬挺挺,尚能应仗,可只要聂策出面,她就自然而然成了小媳妇。
这样自是好,省去许多麻烦,可要说不好——虽说好像说不出来哪儿不好,却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她总忍不住想,若以后他又是一走大半年,她又习惯了他的庇护,那就真的完蛋了。
一方回廊连接是非堂前后院,天井中大多树木四季常青,那株最为独特的龙爪槐也了新枝,瓷缸里的几尾红鲤游动其中,这里种种,好似和他们成婚那时没有太多变化。
两个绑着高髻的童子就候在后室门边,朝夫妇二人行过礼,再进去回话。
二人是一齐进去的,内室两侧垂下玄青纱幔,窗前高几上放着绿松盆景,晨间日光将屋内人身影映在灰黄的墙壁上,童子抬手引路,聂策就负手停在珠帘旁,并没有要再进去的意思。
桑陵只略微顿了顿,就领着宗湘安静入内。
聂太公正跽坐案几后,端详的目光从帛画中抽离,大约也猜到了来意——孙儿媳妇有话方才不说,非得这会单独来,可见是两家又起了什么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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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为去年那笔账?”
老人家嗓音低沉,不闻喜怒。
不愧多年的大家主,也都是朝里多年的老油条了,家中小打小闹,抬抬眼就能看明白里头的是是非非。
桑陵欠身敛衽,示意宗湘将账簿奉上去。
“祖父,这是新旧两卷账册,新的前两日才核算出来,东府——”
她刻意吞咽了下,“东府拖聂老翁补上的钱,私下经邢媪的手入了大夫人的府库,大夫人并不知晓,孙儿媳妇也是前几日才查出来,请您过目。”
话里并没有直白指向谁对谁错,只是原原本本将里头的经过交代了,聂太公放下帛画,身旁自有童子将那账册摊开,但他也只是大致一扫,说不上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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